我們是一家人

 

 

我們是一家人

 

 

記得是去年的時候，有一次，在社區中心，塵兒看著一群大孩子在打籃球，突然問我，“媽媽，每一個人都要結婚嗎？”

我一愣。這孩子真是沒有沒腦。怎麽突然想到這個了。當然。我說。每一個人長大了都要結婚。

 

“那就要離開爸爸媽媽了？離開我們的家了？”塵兒繼續問。聲音裏沒來由地多了些急促和惆悵。

是啊。你們長大了，就要離開爸爸媽媽，離開家，找一個喜歡的人結婚，生孩子。我一邊說，一邊小心看著塵兒的表情，很怕他繼續追問。

 

我現在幾乎不去想將來。我想的，都是那麽切近和實際。對我來說，他們離開結婚生子，是多麽遙遠的事。

雖然，也許某一天，赫然發現，所有的遙遠，都在一夜之間到達眼前。

 

“可是我不想離開你們。我希望我們一家人永遠在一起。”塵兒開始憂愁了。

塵兒的戀家我是曉得的。一邊我會怨他貪戀舒適，怕他缺少獨自飛翔的能力，一邊卻又暗暗欣慰，至少，家對他而言是溫馨美好，這是我所期望的。

即使離開了，我們還是一家人。而且你會結婚，有自己的小孩，有自己的家。我這樣說的時候，已經不能自已地跟著憧憬了。那樣的未來很美好，即使會有分離的傷感。

 

“但是，還是我們一家人最好，最親。我還是喜歡我們，爸爸媽媽，弟弟妹妹和我，我們永遠在一起。”塵兒看著我，語氣十分肯定。

我輕輕地笑了。點頭。不再爭辯。算是讚同了他。

盡管我知道，早早晚晚，會有那麽一天，他的生命中，至少會有一個女子，成為他的最愛，最親。然後，會有他自己的孩子，他必定愛他們，勝過愛自己的生命。

這些，都是以後。眼前，我們，隻有我們，是最相愛最親近的一家人。

 

塵兒的“我們是最相愛的一家人”的說法，給了我將近一年的感動。

然後，有一天，我正在浴室刷牙，塵兒走進來，看見我，停了一下，仿佛忘記什麽，又想起來，自言自語道，“哦，我要上廁所。”說著，就要寬衣解帶。

我一口泡沫，含混著大喊，嘿，出去，媽媽在刷牙，去別的衛生間。家裏大大小小四個衛生間呢。

塵兒醒悟過來，提好褲子，剛要轉身出去，突然想起來什麽似的，對我說，“那有什麽，我們是一家人。”說罷，不及我反對，就褪下褲子，很氣焰囂張地開始方便了。

我們是一家人。原來是這樣解釋的。我滿口的泡沫，對著麵前的鏡子，終於義無反顧地噴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