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守（小說）

 

 

 

相守（小說）

------愛，請在第一時間說出口

 

那是1999年的事了。

那一年，紛紛謠傳，那年的9月9日，是瑪雅預言的世界末日。

我不是一個虔誠的教徒，不過，對很多玄秘的傳說，我多是暈暈乎乎地相信。

我覺得那句話：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是有一定道理的。人類自身的認識，其實太局限了。很多事，在我們的認知之外。

不過，對於世界末日的言論，我一向都很坦然。如果那一天真的來臨，所有的人，都逃不過滅亡的命運，又有什麽值得恐慌和害怕的呢？沒有人是孤單地離去，也沒有人會哀慟地留下來，那麽那樣的離去，便無所謂悲傷。

 

所以，當陳非認真地問我，世界末日那天打算做什麽時，我是有幾分好笑的。一個大男人，也會相信這些，害怕這些嗎？

陳非嚴肅否認，不是害怕，是覺得，如果真的是最後一天，就該用那一天滿足自己的某個心願。

我還是覺得他太多愁善感了。末日就末日吧，該怎麽樣就怎麽樣。這麽多人一起死，多熱鬧啊。死亡，一點都不可怕了。當然，最後那一刻，能跟心愛的人在一起，應當也很浪漫。我說，一副沒心沒肺，沒所謂的樣子。

那時候，我心愛的人，離我很遙遠。

 

陳非沒有再說什麽。

直到有一天晚上，我跟陳非約好一起吃完晚飯，又在我的宿舍看了半天電視，他準備離開時，突然問我，你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嗎？

什麽日子。我對日子向來敏感，不過那天，不是什麽紀念日，也不是誰的生日。我有些茫然。

陳非看著我的眼睛說，今天是9月9號。

哦，傳說中的世界末日。

 

我說，跟你說了，不要信，那都是謠傳。我搖著頭，歎息他的迷信。

陳非依舊看著我，你不覺得遺憾嗎？什麽都沒有發生。說著，陳非環顧一下四周，我覺得挺遺憾的。

有什麽好遺憾的。你到底是希望今天世界末日，還是不是世界末日呢？我嘲笑他，快回去吧，你女朋友等急了。我推他出門。

 

陳非一副很受傷的樣子，盯著我的眼睛看了半天，突然說，你這人到底有沒有心啊？算了，不問了，問不出來，走了。

都認識這麽多年了，還用問嗎，當然是沒心，連帶沒肺了。我笑著把他送出去。

轉身關上門，陳非說過的話回蕩在耳邊：我也這麽覺得，世界末日那天，應當跟自己心愛的人在一起。

我都知道，不過，我承受不起。

陳非是一個有女朋友的人，而我，我是一個無心的人。

 

二年後，我辦了加拿大的移民，開始在異國的土地上，懷想往事。

四年後，陳非獨自去了日本留學。

這麽多年，我跟陳非一直都有聯係，經常會在MSN上聊天。

 

北京時間2011年3月11日下午，我的深夜，我正在跟陳非視頻聊天。

那天，是我來加拿大的第十個紀念日，也是我跟陳非分離的第十個紀念日。我們都老了，不再是當初的少年。

電腦裏的陳非說：真快，分別已經十年了。我未成名君未嫁，可能俱是不如人。

陳非又接著說：煙兒，其實，你一直都是我願意在世界末日那天相守的人。

即使隔著電腦屏幕，陳非的深情依舊帶著電流擊中我。

 

看著陳非那雙無比熟悉的眼睛，我無限感傷，痛極而泣。正準備回應他，突然，我的屏幕顯示為一大片黑色。

我很奇怪，陳非不小心掉線了吧。

所以，我一直等在線上。夜很深了，我不肯去睡。陳非一定會上來的，我有話要跟他說。我不能等到明天。

然後，一個小時後，我從開著的電視機裏無意中聽到一個消息，日本發生1200年以來最嚴重的8.8級地震，仙台是重災區……

陳非就在仙台……

 

三天後，由國內的朋友傳來消息，陳非沒了。

 

我打開電腦，陳非的頭像，再也不會溫暖地閃爍。

我點擊陳非的名字，然後不停地敲擊著鍵盤：

陳非，你在嗎……

陳非，我愛你……

陳非，你也一直都是我願意在世界末日那天相守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