慘淡人生--在北美的日子ZT
(2007-03-30 06:47:40)
下一個
人最怕什麽?生活永遠的一成不變。如果今天隻是重複昨天,明天隻是重複今天,可能當皇帝也沒勁。當然那是癡人說夢啦,皇帝老爺不是你我做得上的。
中國人在自己的崗位上,往往一幹就是終身,設想如果在一個辦公室早早晚晚的埋頭一輩子,會不會某一天突然感到此生過得有點太窩囊?現在大鍋飯越來越少了,人們又開始懷戀起那種安全感來。是啊,今天永遠知道明天在哪裏,不為衣食發愁,這不是一種很安逸的人生嗎?
然而,在國外,這種今天永遠知道明天在哪裏的人,可能是為數太少了;即便有,也是經過多年的浴血奮戰,看過無數英雄們的屍體倒下;對於中國人來說,那些少數的佼佼者中,也還有一些是身子放定了,心卻依然懸在半空。
人們都在努力尋找自己的位置,有的就是找一個飯碗,有的為了出人頭地,有的覺得自己已經貴為人上之人,舉手投足都流露著傲氣,隻是有點“高處不勝寒”,有的在這個西方世界根本就不可能找得到位置,隻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不到黃河心不死。
敢於正視現實和自己需要勇氣和智慧,不是每個人都做得到的。
我有個和我同時出國的老鄉,95年我去的美國,他來的加拿大。他出國時也就28,9歲,科裏的骨幹,正要升為副教授。我剛去美國時,查過他的科研文章,從海外醫學索引上竟查出16篇之多,可以說在我們國內那個大學名列前矛。他真是個做科研的好料子。在加拿大因生活所迫,為了幾個獎學金,他不得已又讀起了醫學博士學位,雖然他在國內早有了個碩士;讀了倆年,他冒著和老板徹底鬧翻的危險,又拿了個重複的碩士,堅決不再把這個博士讀下去。以他的經曆,找個公司或實驗室的科研工作應該易如反掌,可他在生活已相當困難的情況下,用貸款又讀了個MBA,並把太太送去美國讀了個財會的碩士。前不久,他背著一身的債務離開加拿大,去了美國。行前,我們舉杯話盞,感慨人生。我問他會不會再找實驗室工作,“從我走出實驗室那天,我就絕對不會再回去了”。對於中國人來說,如果不是名校的MBA,在北美工作並不好找,我知道的好幾個MBA都是回頭去讀計算機或找一個與MBA沒關係的工作。但我確實打心眼裏佩服這個老鄉,佩服他的闖勁,佩服他直麵慘淡人生的勇氣。不管他前途如何,他已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無怨無悔。
還有一個來美國十幾年,已做上教授的朋友,因種種原因,2年前離開了教授崗位,毅然去某名校攻讀MBA。在美國時,我經常和他聊天,聽他談種種宏偉的理想,很明顯,他的目標不是做在實驗室呆一輩子的教授。他拿了MBA後,處境並不順利,目前還在到處掙紮,可我覺得他也是值得敬佩的。以他雄厚的醫學背景,到哪混一碗飯吃不是小菜一碟?可他就是敢於把自己投入到人生的汪洋大海中,任自己漂泊沉浮,按一位朋友的話說,即使失敗了,在50歲的時候,也可以對自己說,我曾經奮鬥過!
其言豪也,其行壯也。人生短短幾個秋?不醉不罷休。
如今到北美的大學走走,哪裏中國人最多?計算機係和醫學院。有些計算機係80%甚至更多的學生都是中國人,一個朋友說,他們一起上課的,除了一個印度學生,老師和其他學生都是中國人,有次老印子沒來,老師就用中文講起課來,真是生動的愛國主義教育;再到醫學院實驗室看看,老中的麵孔隨處可見,多少人在瓶瓶罐罐中消耗著生命,做著於國於家無望的事情。我想起多年前中國的宣傳,某某人拿了一個生化的洋博士,好象舉國都要為之榮光。真是井底之蛙,滑天下之大稽。現在你要跟誰說我在美國讀生化的博士,人家不把你當垃圾股就算給你麵子了。
我有個住在隔壁樓的朋友,出國已十幾年,從歐洲到北美輾轉了大半個地球。號稱有生物方麵的雙博士學位。他來加拿大倆年多,換了倆個實驗室,從今年初,就再也沒有工作。他太太是學檔案方麵的,在加拿大更不可能有工作。昨晚我在路上碰到他,“整天沒事幹,真不知道如何打發時光。”他滿麵愁容。他的事跡曾在幾個月前被多倫多的世界日報報道,並在中文網上廣泛轉貼,有心的讀者也許還記憶猶新。
我現在所在大學管注冊的女士有次問我們,為什麽你們中國人都學計算機,計算機固然重要,難道其他科學就不重要嗎?真是可笑的問題,學別的科學,我們中國人能找得到飯吃嗎?前幾天去一個老外家,我問他興衝衝從學校回來的兒子,“你學什麽專業?”“宗教”,他很自豪地說,“馬上就畢業了,我要繼續讀碩士”。我想這小夥子是無論如何也無法理解海外中國人萬眾一心學計算機的火熱情懷。
我們和老外區別在哪?一個是生存,一個是生活,這就是區別。
本人以一個牙醫的身份,來美國加拿大“留學”5年,竟然也在實驗室鬼混了5年,真是對不起祖國對不起黨。記得考大學那年,生物醫學工程可是個紅透半邊天的時髦詞匯,因為分數不夠,我沒能如願以償,十年後,到美國倒過了把小癮,可惜這時她已早不是青年的偶像。做了9個月的分子生物學,因老板沒了資助,我被迫換了個實驗室,做老鼠的脊髓損傷手術,一做就是倆年多。那實驗室同樣的試驗已重複了十幾年,當然世界各地還有更多的弟兄姐妹們在向同一個目標衝擊。說他有成果吧,4-5年沒出過象樣的文章;說他沒成果,我走前幾個月,用胚胎脊髓移植治療癱瘓病人首例獲得成功(注意,這裏的成功是,移植後損傷麵不再繼續擴大,但原來損傷也沒有消失),成了轟動全球的新聞,幾乎全世界的大報都做了報道(現在情況怎樣了,我沒有跟蹤),老板拿到了幾百萬的資助,整個組拿到的當然更多。演電影的超人因車禍癱瘓也捐了上千萬美元。可對於我來說,回頭看看,真不知道都幹了些什麽?因為我是牙醫出身,他們給了我一份做動物顯維手術的工作,因為所有關於人的試驗都必須先在動物身上完成。說白了,就是在那混碗飯吃,為了在美利堅多磨噌幾天,鍍點銅光。
來加拿大後先在一個醫院實驗室做肺病研究;半年前換了份新工作,做腫瘤研究。本人何德何能,竟然從牙齒做到脊髓做到肺再到腫瘤?問出這樣的問題,足見老兄你沒在這圈子混過,舉目遙望,幾個敢在實驗室混飯的老中不是全能冠軍?“老板騙grant, 我們騙老板”,已成了很多人的共識。聽有個很富有的大實驗室出來的人說,他們做了3年,花了幾百萬美元,什麽結果也沒弄出來。當然,科學研究總要付出代價,就象愛笛生老先生說,我雖然失敗了1500次,但我證明了這1500條路都是走不通的。
當然,在這一行成功的中國人不是沒有,不過比起總數來,就太微不足道了。
我搞不懂老美哪來那麽多錢給大家浪費?可我老板卻不這麽看,政府花在我們身上的錢太少了,少造幾顆核武器,就能再多建多少個實驗室?此言妙也。
我新任老板是個波蘭人,據說小有名氣,華盛頓郵報還報道過他。這是一個新實驗室,我去時,一無所有,於是我就一家家公司打電話搞采購,比較價錢,花了 2 -3個月才把大小家當添置完全。大概都是來自社會主義國家的緣故,老板和我非常親密,宛如親兄弟一般,我們一起咒罵美國的種種不是(他也是美國來的 post-dog),熱情謳歌加拿大社會主義的優越。老板還用他那雙毛戎戎的大手給我描繪了一副廣闊的前景,好象腫瘤這東西總有一天會被我倆拿下,他有香的吃,我也會有辣的喝;現在雖然實驗室隻有咱倆,但3年後,就會有10個甚至更多。還好,他老人家在另一個樓,很少來實驗室,我便常有機會泡泡中文網。不久前又來了個co-op的學生,小夥子雖然是個黑人,但長的非常英俊,比那叫旦蘇華盛頓的一點不差;更斜的是,他竟是個大富商的兒子。多富?你去問問多倫多是什麽房價?我看過有倆室一廳的公寓標價100萬加元(將近600萬人民幣)。這孩子家裏在多倫多有20多幢樓,最高的一個是18層。他老爸是肯尼亞移民,早年做電器買賣,把電器進口肯尼亞,賺了很多錢後,轉身房地產。我說,你小子湊什麽熱鬧?我是要碗飯吃,沒辦法。你家那麽多樓,擰一棟你一輩子也吃不完。可人跟人就是不一樣,對黑人也不能一棍打死。小夥子上禮拜沒來,在家準備醫學院入學考試,也許隻是想換個活法,也許是他老爺子說,光有錢還不夠,要做人上人,還要有受人尊敬的職業。是啊,當醫生終究不一樣,想當年我在上海做牙醫,有一次科裏人手不夠,我把病人一字溜擺上4把椅子,這邊鑽一鑽,那邊上麻藥,再那邊開處方,大家都用敬佩的眼光看著俺。現在呢,嘿嘿,算了吧,別壞了“留學”的好名聲。
話說新老板新官上任三把火,總想快搞點名堂出來鎮鎮大家,我這半瓶醋越來越覺得晃不起來。我捫心自問,難道就這樣在壇壇罐罐中打發餘生嗎?可不幹這,又能幹什麽呢?我想起在美國的倆個老校友,一個已40多,在美國什麽猴都玩過,打工當中醫坐實驗室,前年終於改邪歸正,又去念牙醫的執照;另一個哥們已有 50歲,做了無數年的post- dog,2年前也去賓夕法尼亞大學重撿舊業。“是不是太老了點?”嘿,我知道有個小國家的移民,3年住院醫生做完,就差不多60了。不過也有運氣好的,另一個醫療係的校友,拿了個賊萬(J-1 visa)來美國,那美領館竟忘了在他IP-66表上蓋“必須回國服務倆年”的敲頭章。這小子自己也爭氣,很快考過board,做起了住院醫。三年一做完,起薪就有十幾萬,還有地位。那醫生在國外就是不一樣,哪天咱中國醫生也這麽受人敬重,我們這些人就不會象半老徐娘,騷首弄姿,欲訴還休了。我在加拿大也有個中國來的朋友,她老公先讀博士,再做若幹年post-dog(博士後),然後毅然去考本科(醫生屬於本科學位),並金榜題名,讀完本科,作三年住院醫,去年終於多年媳婦熬成婆,第一份工作在阿爾伯特,15萬加元,今年又在美國扒羅找到第二份工作,20萬美元,雖然老人家而今已50高齡,但多年的臥薪嚐膽總算有了個說法。
會當淩絕頂啊,一覽眾山小。
一個多月前,我在前輩們英雄事跡鼓舞下,下定決心瀟灑一把。我和老板做了一次交心長談。我說,大哥,你要在腫瘤這一行一領風騷,而我也實在不是這塊料,再這麽折騰下去,浪費我是小事,反正我就是找碗飯糊口,耽誤你老人家光輝前程,說不定還給全人類的解放事業帶來巨大損失,我實在擔當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