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上,網民們表達著惋惜痛心,同時再次反思工作壓力與抑鬱症對人生命健康的傷害。科學鬆鼠會成員遊識猷發了一條微博引起很多網友共鳴,他說,“對於一個抑鬱者來說,最幸運的可能是在你最低落的時候,有一群你相信並且喜歡的人一直一直在跟你說,隻是大腦得了一場感冒而已,會好起來的。他們還會切切實實地告訴你一些好起來的辦法,說,一起就醫吧,一起運動吧,一起練習冥想正念吧,實在鬱悶就一起吐槽吧…”
再沉重的痛苦,都是可以緩解和改變的。重要的是,身邊能有那麽一群人在認真地幫助你擺脫情緒的困擾。這事說起來簡單,但在互聯網時代,這又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情。
互聯網造就了特定的時代精神,比如它的開放、平等、共享、協作及世界性,但互聯網畢竟是一種中性的技術工具。社交工具的普及,網絡生活的最大好處是即便我在上麵有一萬個好友,隻要我想,我就能在現實當中屏蔽他們,不和他們發生任何聯係。這實際上也改變著人們真實的交際關係。孤獨讓現代人靠近網絡,而網絡卻讓現代人更加孤獨。
回顧互聯網的發展,從聊天室,到ICQ,到網絡論壇,再到網遊,網絡交往的興起似乎已經在潛移默化中逐漸拉近了人們的關係,相隔大洋和素昧平生的人談天說地……網絡的便捷性和虛擬性似乎越來越幫助人們撕下現實社會中人際交往的虛偽麵具,令人際交往變得更直接和自由。網絡人際交往似乎呈現出了一番欣欣向榮的繁榮景象,上網不再隻是工作和娛樂的簡單需要,更成為排遣寂寞的渠道。但是,依賴於虛擬環境的人際關係網絡是否比真實社會人際關係更有助於消除寂寞、拉近人們之間的距離?
以美國為例,十年前美國的互聯網用戶已經達到4939萬人,普及率為16.8%。然而,這樣一個自由的信息王國同時也時孤獨的現代城堡。一項針對美國人社會聯係的調查報告表明,與20多年前相比,美國人的社會孤獨感越來越深,越來越多的人表示,他們無人可以相互傾訴。
研究顯示,1985年,平均每個美國人有至少三個人吐露心聲,但到2004年,這個數字下降到兩個人。更嚴重的是,有25%的受訪者表示他們根本沒有可意信賴的密友,這個20年前高出一倍多。值得注意的是,超過50%的人把他們的伴侶視作唯一的傾訴對象。這是1985年翻了一番。雖然這預示著良好的家庭生活,但也意味著美國人的社會關係更加脆弱,如果他們的伴侶去世或婚姻破裂,他們將會經受致命打擊。
對網絡的依戀無疑是造成美國社會加速疏離的主因之一。因為對網絡的依戀扭轉了傳統的交際方式,當一切都可以在網上解決,勢必削弱情感的交流和對其他關係的關注。其實這不光是美國社會存在的問題,任何一個依賴互聯網的社會,人際交往都因網絡社交工具的運用被改變著。
心理學家雪莉·圖爾克2011年出版了一本書《一起孤獨:為什麽我們更依賴科技而不是彼此?》。書中有一個故事講到,16歲的新澤西女孩茱莉亞,喜歡參與各種網上投票,她總在平板電腦、手機上敲字。身邊有任何風吹草動,她都會記錄下來。
茱莉亞說,“如果我不高興,或者感到心煩,我就會把心情寫下來扔在網上給我朋友看,我知道他們會關注我,而且會想辦法讓我平靜。如果一些令人興奮的事情發生了,我也會把它擺上網,我的朋友會和我一起興奮。所以發短信或者寫Twitter時,我一定帶著飽滿的情緒。在我敲字時,即使我之前在生氣,難過得嚎啕大哭,但是,Yeah,我還有我的朋友……呃,我的手機。我會告訴他們我的一舉一動,我需要和他們說話,和他們見麵。”
當她有傾訴欲望時,她會同時想到手機和朋友。她混淆了概念,她把朋友的名字錄入手機或者從手機裏刪除,做這些事的時候,她完全沒有意識到當中的暗示——手機才是她的頭號朋友,也負責鑒定她其他的朋友是否合格。雪莉·圖爾克發現茱莉亞發出一條信息後會變得焦躁不安,直到她收到一條回複:“我總是收到這樣的回複‘我很抱歉’,或者‘這棒極了’。”
其實很多人都和茱莉亞一樣,我們都沒有意識到,當你用手機或者社交工具和朋友交流時,手機和社交工具才是你的頭號朋友。機器的交流能和現實生活中的麵對麵相比嗎?在網絡上,你可以忽略他人的感受,在短信裏,你不用在意眼神的交流。所以,雪莉·圖爾克得出一個結論,“科技永遠都是誘人的,它可以近乎完美地填補人類生活中的不足。不幸的是,它也證明了我們是非常脆弱的,我們時常感到寂寞卻又害怕被太過親密的關係捆綁,而恰好各種數碼設備可以為我們製造一種假象——我們被陪伴著,哪怕沒有友誼,沒有愛情,那些設備仍然願意滿足我的需求。”
美國有位心理學家萊昂納多·薩克斯(Leonard Sax)研究社交網絡,他認為沉迷Facebook的少女更容易患抑鬱症,“女孩們總喜歡在網絡上發布開心的事情,將鏡頭對準自己,告訴別人自己正在做什麽有趣的事情。當她們看到其他女孩的快樂,就會情不自禁地想,‘我的生活真是一團糟。’”然後,她們就抑鬱了。
技術革命助漲了人們空前的孤立。上個世紀90年代,學者們就開始將通信聯係的增加和人際接觸的減少的對立現象叫做“互聯網悖論”。當然,懷念互聯網之前的日子毫無意義,重要的是,掌握工具的我們必須清醒意識,工具隻能是工具,不是有血有肉的朋友。當我們情緒低落乃至痛苦的時候,我們還是要尋找有血有肉的朋友,感知他們的存在,和他們一起運動,一起練習冥想正念,一起吐槽…
倒是思想簡單的人,可以永遠追趕感官的享受。貪婪的人,可以永遠追求財富,很充實。
在過去,因為戰爭,動亂,政治壓力····等等,不僅自己要活下去,還要為親人活下去,簡單的生存,要付出極大的努力,人生反而因此變得豐富多彩。因為為此付出的過程,漫長而艱苦,點點滴滴的收獲,都能給不停勞作的人,帶來快樂,慰藉,哪有時間去抑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