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三推遲播出的《舌尖上的中國》第二季(以下簡稱《舌尖2》)終於在前些日裹挾著洶湧口水而來,吃貨們早就在電視機前守候,不想擦口水的紙巾最後都用來擦了淚水——第一集《腳步》雖然端出了酥油蜂蜜、樂山豆花、藍山褲帶麵、山東大煎餅、廣東潮州春卷等美食,但美食卻成了“配料”,做食物的人和故事才是“主菜”。這部美食紀錄片也變成了“舌尖上的催淚彈”。這樣的改變引發不少爭議:一部分鐵粉仍然大讚,準備按圖索驥展開美味血拚;一些網友則十分失望,認為《舌尖2》缺乏主線、故事淩亂。
深夜《舌尖2》來襲,無數容易被感動的中國人最多的感觸是“想家了”。或許,這正是《舌尖》係列最想傳遞的信息。
想家的前提是離鄉背井。1949年之後,中國人的“遷徙”習慣大麵積的養成還是在最近三十多年的時間裏,《舌尖上的中國》從一開始的立意就是在“飲食”上做文章,卻沒能弄明白,中國人的胃口最後還是落在了自家的廚房和兒時的記憶中——異鄉的美食固然吸引人,卻永遠是他者的故事。雖然有人說,很多購物網站因為《舌尖1》或者《舌尖2》的播出,賣出了很多吃的,卻也是短期的播出效應,人們嚐嚐鮮兒,最終還是會在悠長的普通日子裏,吃回到自己本地日常的飲食。
從某種意義上說,《舌尖》係列是一個令人無法直視隱喻,中國人和法國人號稱是世界上最擅長烹飪的民族。但中國文化開端裏就告誡人們“君子遠庖廚”,無論此話的本意如何,最終是告誡人們遠離食欲的誘惑,才能夠保持內心的清明。
但中國的曆史,一直就是另一部饑餓史。1949年之後的姑且不論,往前推幾年的1942年發生的故事,一樣會被選擇性的遺忘。基於對饑餓史“遺忘”的憤慨,馮小剛導演了電影《一九四二》,卻無力喚醒沉醉在每日裏吃得飽、吃得好的被滿足的人們。
其實,人們記不得吃得飽的感覺,個體的人能夠記得住的往往是自己最餓時的感覺。惟一無法讓人想得通的是,為何到了集體記憶的時候,饑餓的曆史就消失殆盡了。
無意強求人們回到曾經的曆史年代中——非要極端的“憶苦思甜的方式”記住饑餓的曆史。相反,是中國人總是無法逃脫曆史的怪圈和周期律的宿命,饑餓的出現不一定都是天災造成的,有時還有人禍的因素。
紀錄片的功能究竟是在哪裏,每個人的評價和結論都不盡相同。曾經1980年代的一部電視紀錄片,在提到長城的文化符號意義時,用了人們頭腦概念裏相反的解讀思路,一度成為當時的文化現象。《舌尖2》沒有必要說明“人吃飽了、吃不好了是會多麽地幸福”,就像《舌尖2》第一集“腳步”所闡述的第一個故事裏,如果當下偏遠地區的中國人為了吃一次蜂蜜,要在毫無保護的措施下攀爬40米的大樹獲得幾塊蜂蜜時,滿足舌尖的幸福,代價實在太大了。
《舌尖2》的故事告訴我們,為了“舌尖”上的美食,人們完全淡忘了現實生活中本應該看重的東西——比如做人的尊嚴和生活的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