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子宋司令 （31）

定了婚的維正幹起工作來更是熱情高漲，有使不完的勁。時年正值國民購買力疲弱，國營企業生產銷售停滯時期，百貨公司號召全體職工跨出大門下鄉開展推銷活動。維正天天早出晚歸，踩著三輪車，載著滿滿一車大小不一，各種各樣的鞋子奔赴沿海各鹽場推銷他的鞋子。

藍藍的海水環抱著美麗的秀嶼灣，秀嶼灣上有一個秀嶼港，秀嶼港周圍是那一片一片長方形的鹽田，白皚皚的，在陽光下泛著水晶般的光芒。

22 歲的維正頂著太陽，每天在鹽田之間的梗徑上歡快地踩著他的三輪貨車，穿梭在鹽田邊上的村莊裏，汗流浹背，笑容滿麵地做著他的生意。

一日，在秀嶼村村頭的榕樹下，維正的三輪車前圍了一群婦女小孩，嘰嘰喳喳地挑選著車架上陳列的鞋子，這次維正帶了一批款式新穎，顏色也不那麽單一的女式布鞋，這種鞋子在農村是很難看到的，大家七嘴八舌，眼明手快地挑著，人群中，站著一位約 8 歲的小女孩，她沒有象其他孩子那樣在大人的縫隙間擠來擠去，她靜靜地站在邊上，臉上也是那種靜靜的，幾乎看不出來的微笑，隻有那雙亮亮的眼睛透出一絲喜悅之情，她等大家挑完，陸續離去有了空間後，才移步到維正的車前。

維正也注意到這個一直不響，穿戴整齊，在羊尾辮上紮著二個漂亮蝴蝶結的秀氣小姑娘，覺得她不太象鄉下孩子，看她趨前，維正從鞋堆裏抽出一雙繡花玫瑰紅小布鞋，說，小姑娘，這雙你穿肯定好看！

小女孩抬頭看了維正一眼，淺淺一笑，算是謝了維正，低頭細看維正遞過來的那鞋，越端詳，竟愛不釋手，維正知道小姑娘喜歡這雙鞋子，就說，買了吧？不貴，才 6 毛錢。

小女孩聽了，抬頭又看了維正一眼，眼裏還是那種感激的神情，隻是多了一層歉意，隻聽她輕輕地，好似自言自語地說：我隻有 4 毛錢。。。

陽光中，小女孩白白的小臉在手上紅紅鞋子的映襯中，有一種天使般的純淨和美麗。維正心頭一熱，象大哥哥似地說，沒事，你拿去， 4 毛也行。

聽了維正的話，小女孩那雙本來就明亮的眼睛如鏡般地迎著陽光閃了一下，高興地說，謝謝大哥哥，等你下次來，我一定補給你那 2 毛錢。

望著從她眼裏折射出來的燦爛陽光，維正笑了，嗬嗬地說，不要緊，就算大哥哥給你墊了，試一雙合腳的拿去吧。。。

淺淺笑著，小姑娘伸出小腳試了幾雙，然後手握著那團玫瑰紅，朝維正說了聲謝謝，轉身歡快地離去，快拐進村頭土地爺廟邊上的小路時，她站住，往維正這邊的方向回望了一下，維正也遠遠地朝她揮了揮手，她便消失在廟後麵了。

接下來幾天，維正臨時去城裏開會，沒有再去鹽場推銷。三天後，當維正踩著沉沉的三輪車，再次出現在秀嶼村外的鹽田梗道上時，隔著那一片一片被烈日蒸曬得如雪一樣潔白，象一張張整齊地鋪在地上，長方形白紙似的鹽田，維正一眼瞧到了村地頭上的那一點紅，那點在白茫茫的邊沿，鑲在一雙小腳上的玫瑰紅 : 那個小女孩穿著她那天買的那雙紅鞋，立在村口張望著。。。看到維正那越來越近，別具一格的三輪車，她高興地笑了。。。

嗨，維正跳下車座，邊推著車把，邊向她打招呼，說，小妹妹，你穿這紅鞋真好看。。。小女孩甜甜地笑了，說，大哥哥，我每天都在這裏等你，給，這是欠你的 2 毛錢。

小小的手上，是二張一角的小票，維正沒有接，隻是欠疚地說，我前幾天正好有事不能來，讓你白等了，那 2 毛錢大哥哥已經替你付了，你別給了，嗯。。。

不行的，我媽說，不能順便拿別人的東西，更不能拿別人的錢，給。。。她把那二張票往維正的手上一放，沒等維正反應過來，一扭頭，小跑著走了。

看著她白褲角下那二點一前一後蹦跳著的紅，維正微笑著搖了搖頭，心裏嘀咕了一聲：這小女孩還挺特別的。。。

維正沒有想到的是， 10 年後，這個穿著一雙玫瑰紅鞋子的小女孩，那二點在‘白紙’邊上跳躍，漸行漸遠的紅，竟成了一朵開放在他心靈深處，永不凋謝的玫瑰。

（待續）

文：土筍凍 相片：土筍凍 版權所有 ( Copyright ) ，未經許可，請勿轉用及借鑒 .

[peace50]

望眼已穿了。
寫得真美！

[似曾相識2]

總算等到了。小女孩真可愛，寫的那麽生動，好像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