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殘,心依然快樂著 (1)(2)
(2008-11-23 08:34:44)
下一個
上月有機會到一所中學去當SE(Special Education)代課老師,到學校的時候,原正式老師A還在教室裏,她說她馬上得去機場,等等她的助手(assistant)安娜會告訴我一切有關程序,順手把教案遞給我,第一頁上有5個表情各異,長相有點古怪的孩子相片,A說今天這幾個孩子就是你的了。
一個班,就5個學生?我有點驚訝。心想一個老師配一個助手,二個大人隻看5個學生?這full-time工作也太‘富態’了!看來今天回家得找我們bill老板好好算算賬,這幾年,我手下不是也一直有4個孩子在我的管轄區內,有時他老人家興起也擠進來,我同時管理5個‘孩子’是常有的事,怎麽著年薪也得有A的一半吧?
A聽我說就5個孩子,應該很easy時,她飄我一眼,意味深長地說,oh no,你等等就知道了,可能意識到有點太直抒胸襟了,她又補上一句:they are all good kids though。
這時助理安娜來了,A把我介紹給安娜後便匆匆離去。安娜是一個有4個孫子,60左右的白人女士。她說16年前,她來這個學校做義工,正好他們在招SE的助理,她因為家就在附近,而且樂意幫助這些無助的孩子,就呆了下來。她說,按理,你是今天的老師,我是你的助理,但因為SE的特殊性,我比較熟悉整個程序,一切由我來,你就在旁看著幫著就行。。。
對SE,我心中總懷著好奇,這樣的孩子,他們來學校學什麽?老師又怎麽教呢?
安娜說時間到了,我們得到門口去迎接送他們來的校車。剛邁出門,就看到一個很英俊的男孩子慢慢地,有點橫線地朝我們的方向挪走著。安娜大聲地說,wow,看誰來了?馬克你今天看上去帥呆了,今天照school picture,你一定是最帥的。。。那個橫著挪動的馬克沒有回答安娜的激情,甚至都沒正眼看過來,隻是臉上燦著笑意。。。
安娜小聲地對我說,馬克腦部動過大手術,他95%失明,隻能用餘光看一點。。。我看著走近的馬克,在他那金煌煌的頭上,有一道從前額中間直劃到後腦勺的大溝,想象著當初這樣一個小男孩整個腦殼被一開為半,我不忍再看,趕緊移開視線。。。
這時,一個很清秀的亞裔女孩笑眯眯地出現在門口,安娜說那是瑪姬,雖然她看上去與常人無異,但她隻有4歲孩子的智商。這樣的孩子將來走向社會是最令人害怕和擔心的,因為從表麵看她是很正常的,但實際她是非常弱智的。。。
跟在瑪姬後麵的是一個真的象4,5歲孩子那麽大的小人。他叫阿拉,中東血統。小阿拉喜歡挽著大人的臂彎走路,安娜交代我千萬不能牽他的手,因為牽手有‘肌膚相親’的可疑,在學校裏,老師是不能直接碰學生的‘肌膚’的。。。
正說著,一輛很酷的電動輪椅駛到跟前,輪椅上坐著一個高大,有點胖的黑孩子,一口雪白的牙齒很奪目地把雙唇往上下兩邊擠著,亮亮的眼睛閃著快樂的光芒。。。
他一到,瑪姬馬上迎上去,直接走到他的輪椅後麵,從他掛著的書包裏取出他的午餐袋,作業本等,很虔誠地,緊緊抱在胸前。。。
安娜說這是荷西,他除了頭,右母指和食指能動外,其他的都動不了。瑪姬最喜歡幫助荷西了,每天早上從他書包拿東西出來到下午放學時把東西放回去,都是瑪姬一定要做的事,已成了規律了。。。
5個孩子已來了4個,最後一個叫科萊的是全班最嚴重的殘疾孩子。他高位癱瘓,連頭都抬不起來,學校專門給他做了一個擔架式的‘課桌’,讓他懸空趴著上課。安娜說,等他來了,大家得去上PE (體育課)了。。。
體育課?我以為我聽錯了,馬克,荷西,克萊他們還能上體育課??
(2)
克萊一直沒出現,安娜說我們不等了,大家把外衣書包放好了,現在就去gym。
瑪姬一聽,趕緊站到荷西的輪椅後麵,一副義不容辭的樣子。盡管荷西可以用他能動的那二個指頭指控自己的輪椅,慢一點,快一點,偏左一點,偏右一點,都不在話下,可瑪姬還是覺得自己絕對有必要站在後麵幫助他,尤其是通道上有其他老師和學生走過時,瑪姬總抬起頭,麵帶微笑,儼然一個驕傲的公主和心儀的王子扶椅走在一起的甜蜜。。。。
馬克還是低著頭,慢慢地,橫著把自己挪移,我自然是挽著阿拉的手臂,也感覺有點與眾不同地邁步在這鬆散的隊伍裏。。。
到了gym,進到邊上的一個大房間裏,地上散落著許多以前我孩子2,3歲時玩的那種塑料或沙布做的動物,積木,娃娃等玩具和9之內的數字牌。
PE老師先問荷西今天想聽什麽音樂,荷西張著白晃晃的牙齒,略思片刻,很果斷地說,Michael Jackson。
Jackson那童聲一起,荷西高興地隨著音樂節奏動著他身上所能動的那三個部位:頭左右晃著,二個手指一張一合著。。。那發自內心的快樂讓我看了,有一種難言的感動。。。
PE老師說,今天我們玩釣魚運動。
瑪姬和阿拉是班上唯一二個能象正常人那樣走動的人,他們很熟練地拿起魚竿,用‘魚餌’上貼著的吸鐵,釣‘池裏’那些用鐵片做的魚,他們很認真地釣著,每釣得一條魚,魚身上就有一個個位數號碼,如果那數字是3或5,那瑪姬和阿拉就得趕緊到散落在地上的那些玩具中,尋找標有同樣數字的玩具。。。
誰先找到,誰就贏了一回,然後把該玩具拿給荷西,放到他麵前的板上,荷西用眼睛守著交上來的‘戰利品’,同時也肩負著總算誰贏誰輸的重任。
看著瑪姬和阿拉慢慢地,在那不知一二三地滿地尋辨,荷西時不時也會‘皇帝不急太監急’地大聲喊叫瑪姬加油,阿拉加油,或瑪姬阿拉一起加油,等等。。。把自己搞得情緒高漲,激動萬分。。。
瑪姬聽到‘王子’的呼喊,心裏是很想盡快找到那3或5的牌子,逐加快了原地轉圈的速度,好不容易看到一個目標,正想俯身去拿,回回都被比自己小一大截,離地麵近的阿拉同學搶先拾起,讓‘王子’很替她惋惜地‘噢’一聲,隨即不忘鼓勵一句:瑪姬,好樣的,you can do it!
這邊馬克,坐在地上,眼前是二個籮筐的小沙袋。一個籮筐裝的是方形的各色沙袋,另一個裝的是圓形的。PE老師把二個籮筐的袋子全倒在馬克的跟前,讓他把方形和圓形的沙袋歸類,重新放回到筐裏,更難一點,就讓他根據你說的顏色來撿,說這樣既能鍛煉他的手勁,訓練眼睛和手的協調能力,同時也能鞏固他對顏色的認知。
我蹲在馬克麵前,看他低著頭,很慢很慢地撿起一個沙袋,很慢很慢地把它放到筐裏,然後很慢很慢地低下頭,靜止在那,不動了。。。
我趴下看他,他居然睡著了,安娜說他的腦傷,不僅影響視力和說話能力,還影響了很多部位,他有很多disorder的器官功能。象突然睡著,就是其中的一樣,你得叫醒他,讓他繼續撿沙袋。
他醒了,很不情願地隨便抓著最靠近他的一個沙袋,安娜把沙袋故意挪到遠一點的地方,說馬克,你得挪到前麵去撿,他象上了發條一樣,不停地搖著他的頭,似乎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安娜說,他的搖頭,有點像我們有些正常人喜歡下意識地不停抖腿一樣,是一種表示高興,緊張或無聊的習慣性動作。。。
等他終於不搖頭了,我拿著幾個各種顏色的沙袋,堆到他眼前,說,馬克,你能不能撿個紅色的?他茫然地抬頭看著我,我突然記起他隻能從眼角兩邊斜視,趕緊把自己移到他左邊,把袋子全掃到一邊去,對著他的側麵說,馬克,能不能給我撿個紅色沙袋?
這就是SE的體育課。因材施教,最大限度地‘鍛煉’身體各個部位,包括坐著觀望參與的‘運動情緒’。。。
45分鍾的PE,瑪姬和阿拉把地上的數字都堆集到荷西的輪椅上,快堆到荷西的下顎了,樂的荷西得用下巴頂著那一堆早已分不清是誰交上來的‘戰果’了。。。
盡管馬克一直自得其樂地搖著頭,中間睡著幾次。他最後還是把所有的沙袋物歸原筐,當然,我在最後的幾秒鍾,也幫他扔了幾袋進去,他因此狠搖了幾下頭。。。
安娜說,PE上完了,大家一定餓了吧?我們煮早餐去。。。她轉頭對賴在地上不肯爬起來的馬克加重語氣:我們吃。。早餐。。去囉。。。
我聽得一頭霧水,還有在學校煮早餐吃的課程?
(待續)
高子說的及是“同樣的菜蔬,不同的人做出不同的口味”,這同樣的菜蔬若經高子的手,那出來的一盤酸甜麻辣味道濃烈,由不得你忽視的川菜;若由土筍凍來料理,則是一盤鮮甜適中清新靚麗的江南佳肴,不但回味無窮,還常常給你一些新鮮的體驗;都是咱城中名廚啊!
就好像同樣的菜蔬,不同的人做出不同的口味,而有功夫的大廚做出來的更是不同凡響。你猶如寫手中的有功力的大廚,同樣的文字經你巧手一組合,就與眾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