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周本來是有些鬱悶的. 患得患失,去舍間不知如何自以。磨磨蹭蹭到了周五,先到警察局裏領了新的護照,又回到辦公室。心裏總是毛毛的。打了幾個電話,中國的朋友問我到哪兒去買到月餅。我不禁啞然。哈哈,前兩天給老外商中文課的時候我還以為中秋已經過了呢!滔滔的講了一大段。看來是要被外行給笑話了。又有人約我周日吃鴨子,周五傍晚喝茶。。。似乎一個周末已經排滿了。但就是一轉念之間,真的,就是在看到聊天軟件上的一個ID閃現的時候,一個念頭衝了進來:走,走得遠一些;去過個完全放鬆的周末!於是乎,“I want go to Tallinn. Let’s have a weekend
there!(我要去塔林,我們去那裏過個周末吧)”從指尖傳了出去。那時已經下午三點了。
“I think we have
a chance. Let me check it out. (有可能,讓我查查看)”。
過了一會兒,朋友告訴我,如果想趕上最後一個較便宜的包船包旅館可能的話,五點就要到碼頭。
我抓起手提包就衝出了辦公室。 跑啊跑到了電車站。接下來就是一路的氣喘,一路的狂奔,連樓裏的電梯都顯得比平時慢了好多。到家抓起從溫哥華回來就沒有再用過的背包,胡亂的往裏塞著可能用到東西。“反正塔林又不是原始森林,如果少了什麽,還可以再去買。。”心裏這樣想著。
電話又響了,朋友問我知不知道到哪個泊船口去登船。哈哈, 依我小說的風格當然不知道。朋友歎了口氣“好吧,那我繼續在網上搜。”他的家裏港口還要遠一些,所以他會叫輛出租車,教我也別急了,出租車可以順便來接我。
我當然不會傻等到出租車來接。一股風又跑到了去港口的電車站。裏邊穿的T衫越來越往上抽,而褲子似乎是下滑了。肚皮上隻覺得涼風嗖嗖。還好外麵罩了件外衣,大體能挺的過去。藏在牛仔褲裏麵的皮靴裏好像是進了粒石頭,剛剛好硌在從襪子裏穿出的大腳趾下,沒啥,也能挺的過去。隻是頭有一點兒暈。前一天不應該貪小財去做什麽谘詢,到下午七點才去上班,更不應該在辦公坪廚房的沙發上過一夜。電車到了,趕緊給朋友發個短信,海邊見。
電車到了海邊,朋友的電話也到了。問我在哪裏。“在哪了,在哪了?。。啊,我在幾個停船口的中間,一個賣魚的攤子前麵。。。”跟朋友確立的方位,我就老老實實的等在那裏。攤子上有一條好大的魚啊!一米多長,又肥又厚。我問攤主這是什麽魚,旁邊的一個戴眼鏡的人用英語告訴我。一回頭,啊!老同事!他是從印度來的,已經從我們公司退休了。 他在芬蘭帶了三十多年了吧,從我們公司開始發家的電線工廠當裝卸工,到退休時的軟件項目質量經理,真正的老油條!我當初曾經接手過他的一份工作。正聊得高興,朋友已經到了我的身後。趕緊道別,和朋友衝向售票廳。
異國中秋之獨自去偷歡 (愛沙尼亞)補敘 二
買了票,就在那裏等船。先要給約在傍晚的朋友說對不起,不能去喝茶了。又要跟定好要去取東西的朋友說對不起,也不能去了。然後是周日的鴨子會,也不能去了。還有什麽?對,答應要跟媽媽聊天兒的,雖然直接打電話貴一點,但也要告訴她,我有很重要的事。。。
等船的人裏芬蘭人和愛沙尼亞人幾乎是半對半的。很多愛沙尼亞人到芬蘭來工作,周末回家。 芬蘭人更是喜歡到那邊去度假休閑。前麵走得有兩個可謂是都市花樣男的人,高個子的穿一件深色燈芯絨的休閑西服,考究的休閑褲,蓬卷的頭發和神色的眼鏡:矮個兒的則是為一條大大的圍巾,最IN的紮法,配LV的斜包。兩個人不知是朋友還是戀人。
上船後坐到了酒吧位子上。海上起風了,海水一波一波的。一陣搖晃過後,我的胃裏像是被狠激一下,昨晚缺的覺,今天一天的頭痛,中午怪味的西式職工餐廳裏中式午餐都統統起來作亂。朋友給我找來的溫水也壓不下去。我去免稅店裏買了好多東西也不能分散一些注意力。最後還是到了洗手間裏去解決。
快到愛沙尼亞的首都塔林的時候,海上忽然下起了雨,天連水,水連天,灰蒙蒙的一片濕冷。朋友穿的是皮夾克,防雨的,借來用一用。坐在船板上,聞著涼涼的海風,我的暈船好了很多。
愛沙尼亞一邊對於芬蘭來的遊客既沒有安檢也沒有查票。與坐落在市中心的赫爾辛基港口不同,塔林的港口四周圍沒有什麽人氣。似乎是個城市邊緣地帶。有幾個藏在樓裏的大型超市,但是因為隔著街,我沒有過去。路兩邊的民房有一些老舊,塗成淺黃色和淺藍色,還有綠色。大多數是木質磚質窗欞塗成白色。有的顏色發黑了,有的漆皮有一些脫落。朋友拉起我就往印象中旅館的方位走。穿過泥濘的草坪。又走過幾條有數條岔路口的街道。可想而知,大約走了十分鍾,不得不掏出手機,用GPS搜。最經典的問題:“我在哪兒”,“我要到哪裏去”。朋友定的旅館是在火車站旁邊的,應該是隨便問一個路人就能找得到。但是芬蘭人的習慣是隻要不到絕境就決不問人。 反正多花幾分鍾總是能解決的。
旅店還算是不錯,其中有Spa,但要另付費。最好的一點是它剛剛坐落在老城區,也就是旅遊區的外圍。安靜,價格比較便宜,而且去哪兒都很方便。即便是最後一分鍾,也能有空房間。還有就是它剛剛在一個當地俄羅斯農貿市場的旁邊。 這是等到了的二天早晨我才知道的。
安頓下來後,我也覺得肚子空了。周五的晚上還是很涼的。朋友對於老城區非常熟悉,我們決定去找個館子。為了更加顯示他的無所不能,當然他會讓我隨便挑一個我想去的地方! 哈哈,既來之,則安之。我要吃最具愛沙尼亞特色的晚餐!於是乎,就挑定了那個有一隻豬作為飯店招牌的愛沙尼亞特色餐廳。路上盡管走馬燈似的有什麽意大利,西班牙,烏克蘭等等美味誘惑以及各種紅唇裸腿的色情酒吧,我們是長驅直入老城的中心地帶,撲向小豬大廚!
異國中秋之獨自去偷歡 (愛沙尼亞)補敘 三
這家以愛沙尼亞農莊特色餐為主題的餐廳布置得真的是原汁原味,燕麥成熟的穗子放在木頭的桶上,舊式的手搖咖啡小磨,橢圓形的鏡子掛在木頭柱子上。吊起的圓木板上有很多點起的蠟燭,木頭的桌椅,手工的椅墊,連牆上的裝飾也都取自農家的器材。穿梭的都是穿傳統服裝的男男女女侍者。女孩子的麥色的頭發也都密密的盤起,幾縷零落的頭發和忙碌間臉頰上的紅暈更添了一分生活的氣息。
打開用粗紙印刷加粗麻繩裝飾的菜單,頭盤。。我有點兒不知所措。要不要頭盤,還是直奔主題?我可不想被幾根菜葉子給打發了。到底什麽才是最有當地特色的哪?還是朋友指點,先叫個頭盤,要不他們上菜太慢。嗬嗬,我猜他是餓了。於是決定要了名列第一位的大蒜麵包。菜單上寫的清楚,是有熏肉的。兩個人要了一份,因為主要是消磨時光,等的是主菜。因為看到了肉類,我點了紅酒。(表笑我焚琴煮鶴的老土糟蹋東西,我就喜歡一手拿著紅酒,一手握著烤肉!沒有烤肉,越是陳釀幹紅越難喝。)朋友點的啤酒。至於主菜,我們點了個專門為兩個人作的大盤,叫Meat Feast. 不貴,二十多歐元。看看他們的甜品好像是沒什麽特色,居然連踢拉米蘇都有。於是我們決定吃完主菜再適時而定。
等頭盤上來了,真把我給鎮了。幾片燕麥麵包,全用油給浸透,軟炸過。幾片熏肉,個個是幼嫩雪白,幹脆就是油啊!再有就是這幾大瓣白亮亮,脆生生,透著寧勁兒大蒜瓣兒!!唯一的綠葉兒是插在酸奶油上的一片俄羅斯香菜葉子。朋友看著我,狡邪地笑了。隻見他拿起一片麵包,加上塊薰肥油,隆重的把一瓣大蒜放在上麵,沾沾酸奶油,一口咬下去。
靠!誰說北方人吃大蒜沒品?!?靠!京城的爺們兒拌涼麵還把大蒜搗一搗呐,誰他媽de 直接大餅葷油就蒜瓣兒的?!? 靠,咱缺乏的不是文明不是所謂的民族特色,而是信心!是敢把大餅豬頭肉卷大蔥列為國宴頭盤的勇氣和自信!我靠!我怒了!
我抓起朋友替我精裝備好“愛沙尼亞三明治”一口咬下去,大蒜的味道一下子衝出來,把我帶到遙遠的童年,帶到姥姥姥爺那放在炕上的小餐桌前,帶到姥姥給我在小蒜碟子裏扒拉出個最小的蒜瓣兒,讓我咬一點兒嚐嚐味道的夢裏。。。。
朋友看我定定的,他一定以為這是我第一次吃新鮮的蒜:他以為我肯定是新鮮的;他琢磨著我新鮮的都不知道說什麽好了。他建議給我跟大蒜照張相。。靠,我都懶得給他說了。我的思緒飄散在巴爾幹海峽的夜空中,飄散在千年古月下和百年老城參差的瓴簷間;飄散在童年的夢裏,少年闖世界的足音裏;盛夏的晌午,隆冬的初曉。。。
“。。。大蒜本屬葷腥,配以清淡菜蔬才更顯其能。其最佳為,豆腐腦兒,拌黃瓜,西紅柿雞蛋打鹵的涼麵。” 一口紅酒悶下去,蒜的辣味更在口中彌漫,呼吸間打旋。此刻,沒有相思。
異國中秋之獨自去偷歡 (愛沙尼亞)補敘 四
頭盤過後很快就來了正餐。先是來了串在一起兩個麵包,一塊黃油。朋友說,看吧,這才是真正的黃油,絕無假冒。我正有點兒猶豫:要不要嚐嚐正宗的“非健康食品”啊?
主菜端上來的時候我就樂了。真是給食肉動物準備的啊!最上層是幾大片熏肉,下麵是烤排骨。雖然腦子裏還是大蒜呐,見上邊有烤排骨我就很快的給自己來了一條。要說吃排骨,那芬蘭人不如我。他們大多是吃大塊的肉吃習慣了的,根本不會對付肋骨啊,雞脖子啊,魚刺之類的。 我能把筋頭巴腦的雞中翅用刀叉吃個隻剩下白白的兩根骨頭!所以朋友除了跟我一對一的吃了根骨頭外,就自顧自的插了一大塊外脊。 吃完了我最喜歡的骨頭,我才開始仔細的打量起這盤Meat Feast: 六根肋排,六片薰五花肉,一大塊雞排,兩大塊敦敦實實的烤外脊,一個整的豬膀蹄,數個土豆,和一堆酸菜!靠,這到底是愛沙尼亞還是德國加強版啊?!
幾根肋排後我的戰鬥力小了起來,根本沒碰外脊。但是我對蹄膀感興趣。記得原本在國內的時候,我最喜歡蹄膀。原因是幼滑入口的皮和不膩人的筋頭細肉。可是這次的蹄膀好像是炸得太過了。我是費了好大勁才把皮剝開,挖了幾塊還算是不太糙的肉吃。朋友這時已經把大塊的外脊,熏肉統統報銷了。其實我們都有點兒吃不下去了。。。這時才抬頭看看左右。好像是有幾個德國的小妞兒在那裏喝啤酒聊天,旁邊有個老頭兒正帶這個小姑娘談情說愛,還有幾個四五十歲的女人似乎是結伴出來玩的。。。別看我平時是個食肉動物,這個時候就把不得有幾片菜葉子來幫我裝扮下門麵了。朋友的啤酒似乎是要喝的差不多了,開始侃侃而談。我就把頭盡量低下去,不敢再看旁人。心中默念著:“斯文,斯文。東方女孩要含蓄矜持。。。”
又叫了啤酒,聽著錄音機裏放的歌一會兒像是哈薩克斯坦,一會兒像是蒙古。。。總之是前蘇聯的各個地區民歌兒。手風琴和胡琴的伴奏,手鼓搖鈴的節奏裏我熏熏忘返。
外麵下著毛毛雨。走出飯店的時候大約是十點多了吧。舊城老街,依稀的歡鬧聲和著酒吧餐廳霓虹燈,還有窗口透出的燭光搖曳迷蒙。路是鵝卵石鋪成的。年代久遠了,鵝卵石間的土已經被風吹得所剩不多了,行人又把每個石子磨個鋥亮。可憐了我的腳啊。鞋是坡根的,踩 在平地上是猶如平底,可到了這需要協調平衡重力的地方,就因為底子太厚太硬而根本就不適用。我一路跌跌撞撞,走的辛苦。朋友看得緊張,連說:“太不可思議了!” “小心點兒,別掉到石頭縫裏去! ”“酒精影響了你的小腦啊,嘿嘿。”
是啊,三點確定一個平麵,別人腳大鞋大,一腳踩下去能找到三點間的重心; 我才36號的鞋,充其量踩到兩塊石頭的突出點,剛剛能湊成條線啊!
清冷的夜,清冷的街,回到旅店,我全身已經冰涼。
異國中秋之獨自去偷歡 (愛沙尼亞)補敘 五
轉天起開的時候,我是一點兒都不餓。找來飯店Spa 的服務目錄,打開頭腦中的計算器,我開始琢磨著要如何享受一下。做個臉要大概三十到五十歐元,全身按摩要八十塊,作個矽膠的假指甲要三十塊,洗個腳要。。。想想自己慵懶的躺在按摩床上的樣子,我不禁又是一陣陶醉。。。要不就再做一做頭發,去一去疤痕?
激靈靈又打了個冷戰,天啊!一套做下來價格可是不菲啊!自己買的麵膜還都沒用過呐,假指甲漂亮,可回去怎麽在鍵盤上工作啊?還有那個按摩啊,自己做,高難位置還能順便練練瑜伽。還是以節省為持家美德吧。到了 Spa 裏我精挑細選,終於在效果最明顯和花錢最節省間找到了最佳平衡點。
服務的小姐開心地告訴我,奧林匹克運動會上愛沙尼亞的鐵餅運動員得了金牌,總理的夫人也被請去做了頒獎人。好多中國的照片都登在了報紙上。。。
一個小時後,我已然是改頭換麵了。見到朋友,本以為會得到驚歎讚賞。沒想到,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了我。招呼著去逛早市。(鬱悶一個)
火車站裏有一個俄羅斯人的早市。都是些上了一些年紀的俄羅斯人作為主要顧客。這些人早年間來到愛沙尼亞,可能生活本是小康。可隨著前蘇聯解體,他們又不願學習語言融入當地生活,所以到了領退休金的年齡反而使大不如前。這跟芬蘭這邊越老越富很成對比。
早市上有書亭,很多前一段流行的出版物也已經翻譯成俄羅斯語。隻不過像是近來抨擊資本主義貨幣政策,全球化和一些嚴肅的非小說類讀物還沒有上家。這在我後來到過的塔林的幾家大型的書店幾乎是同樣的情況。前蘇聯的人也很少有像中國人一樣為自己國家辯解的。這讓我不時地感覺到驚奇,這個國家從曆史上並不缺少嚴肅文學家,思想家和激烈評論家。也從不缺少民族自信心。為什麽不利用媒體工具為自己國家的發展爭取輿論空間哪?
俄羅斯早市上有好多日常用品都是中國來的。我都能讀到商標上的漢字。小販把衣服掛起來,不管是牛仔褲還是女式內衣都在風中飄擺。讓我一下子找到了農村趕集的氣氛。不過大體還是很整齊的,地上也沒有什麽垃圾,鮮花和蔬菜的攤子都很歸整,更像是城市裏的早市。它還有魚市和肉市。進到裏邊,才發現原來俄羅斯和中國在對於豬各部位的利用上是跟中國非常相象。居然還有豬頭和豬耳朵在賣。這在芬蘭是絕對看不到的。然後就是各種熏肉,還有整塊的油,用豬肚灌的熏腸。。。魚市裏也是各種水產盡有,但大多是冰凍海產。有我喜歡的燕魚和大平魚,國內~很常見的,媽媽常買來燒。芬蘭沒有。還有一種剝了皮的魚,朋友說標簽上寫的是“小鯊魚”,讓我不禁心頭暗驚。
我開始喜歡俄羅斯了,開始數說起芬蘭的種種不便。尤其是見到菜攤上的水靈靈的小蔥時,我就再也忍不住了。當即就買了一把,寶貝似的捧著。朋友大叫冤枉,這東西我們芬蘭有啊,每年開春的時候菜市場上都有賣的啊。。。是啊,一年盼到開春才能有幾個星期的時間吃上蔥,你說你們芬蘭是不是太不是人呆的地方啊?!??!
朋友按照當地習俗給我買了把野花,實在是意外。我一手拿著把野花兒,一手拎著把小蔥,開心得像是個走在豐收的田埂上的小毛驢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