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花落 (圖)

記得小時候，父親最愛種花，蘭花、茶花、劍蘭、茉莉、杜鵑、梔子、金橘、米蘭等，大部分是南方花卉。因為北方的氣候，幾乎從來沒種好過，隻有米蘭，那是父親的驕傲，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養起的，隻記得它的主杆比大拇指還要粗。隔三差五的，父親還要給它施農家肥，那是全家最難受的時候，而在臭氣中孕育出來的是更繁茂的花朵。每年我們都有2次機會，享受那似蘭馨香，欣賞滿樹的金黃色米粒似的花朵。童年中最深的印象之一，就是米蘭花開時，全家聚在客廳裏，邊喝茶，邊呼吸那沁人心脾的香氣。


花兒年年開，人漸漸長大，翅膀也越來越硬，到了我單飛的時候，而且一飛就是幾萬裏。


剛住進那小閣樓的時候，聽房東說原來這裏住的是一對小情侶，房間大小有10平方米，有個小的儲藏室，唯一能讓我喜歡上這房間的理由是它有個好大的窗台，傍晚的時候可以坐在窗台上傻傻地看夕陽。


那是10月下旬的傍晚，初冬的寒意已入骨髓，累了一天的我回到小屋，突發興致去房東的花園裏閑逛。在花園的角落裏，發現了一盆枯萎的玫瑰花，我輕輕地端起它，小心地掰著每個枝椏，居然還有半邊是活的，興奮的我有把它帶回去養養看的想法。“這是那對情侶留下來的，你有興趣，就養起來吧，這花還沒死。”抬起頭，我看到剛進家門的房東。“謝謝您允許我在室內養花。”於是，我興衝衝端著花跑進了閣樓。


把枯枝敗葉全部修剪掉，這株玫瑰顯得是那麽可憐，除了比原來小了一半還多，就隻剩下光光的枝椏，造型也是一邊倒，成了歪脖子。轉天，我去了Mall裏，買來花肥和噴花瓶，用鐵絲當耙子，先給玫瑰鬆鬆土，再澆水施肥。憑著父親侍弄花時，從旁看來的知識，我居然在自己的鬥室中養起了玫瑰，遊子的心，多少有了些許安慰和寄托，從此有這株玫瑰陪我看日出和夕陽。


花似乎能讀懂你的心，當第一抹新綠初綻時，正是飄雪的日子，與窗外的白色相應成趣。這綠色是多麽讓人興奮，給這幽幽的閣樓憑添了絲絲暖意和生機。從此，我更加精心地嗬護這株玫瑰，朝夕陪伴。玫瑰回報給我的是更多的綠色，轉眼，整盆花變得生機盎然。


春天悄悄地來臨了，一天，我拖著疲憊的腳步，走進我的蝸居，累得隻想躺在床上，斜眼中，意外地發現，我那株玫瑰有了些新的變化，我從床上坐起來，走到花盆前，仔細查看，“Wow, My God!”居然在最粗的枝椏間長出了一朵花苞，一種從未有過的成就感充斥於胸；同時玫瑰也給我出了個啞謎：到底花是什麽顏色的呢？我希望它是火紅色的。


終於第一朵玫瑰花在我眼前綻放，火紅地似夕陽下天邊燃燒的雲霞。於是我許下了一個世俗的願望：希望找到一個能與我攜手看夕陽的人。


轉眼夏季來臨，能看夕陽的人沒有來，那株玫瑰依然陪伴著我，隻不過，這個時候它已經是滿樹花開，遠遠望去，似團火在燃燒，我也樂得其所。


電話中，我告訴父親，我養了盆玫瑰，並拍了照片給他，父親囑咐我：要經常讓玫瑰通風，澆水施肥不要太勤，否則要長紅蜘蛛，玫瑰是一種有點野性的植物，如果有條件，最好把它移到室外栽培。我並沒有聽父親的話，經常向玫瑰花上噴些水，我喜歡看那水珠在花上滾動，映著日光，閃出七色光芒，盡顯得花兒嬌豔欲滴。為了能看到更多美麗的花，我勤施花肥，尤其是舍不得把開敗了的花和枝椏修剪掉，畢竟每朵玫瑰的綻放都有我辛勤的汗水。


某天，紅蜘蛛出現在玫瑰上，玫瑰開始凋落，我急急忙忙從Mall裏買來殺蟲劑，在刺鼻的殺蟲劑的作用下，紅蜘蛛被消滅了，但我的玫瑰花並沒有好轉起來，反而一蹶不振，直到成為當初我發現它時的樣子。此時，我隻好把它重新放回房東的院子。


沒有玫瑰花做伴的日子，多少有些惆悵和寂寥，但時間真的可以消磨一切，很快，隨著對這座城市的逐漸熟悉，社交圈子也在不斷擴大，剛來的陌生和思鄉感，漸漸轉淡。


轉眼入秋了，一天傍晚，從朋友處回來的我，經過房東的花園，突然想看看那株玫瑰花，於是我推開後花園的門，走到花園的一角，讓我吃驚的事情發生了，我看到本已幹枯的花枝上，居然冒出了新綠。從此，我時不時會去看看那株玫瑰花，但不再打理它。


次年的秋天，我要搬到別的地方去了，走之前，我去看那株玫瑰花，此時它已經長得比我養的時候大了一圈，而且開滿了花。我征求了房東的意見，把它移栽到前院。臨走，我最後一次給它澆水。


後來很久沒有再回到原來住的地方，今年聽說我的房東把房子賣了，才想起去看看，隔著籬笆，我又看到了那株玫瑰花，它依然繁茂似錦。

[金重陽]

似花解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