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野時光

二野,居於南美,正宗華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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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對秦始皇妄加批評

(2009-11-28 18:43:31) 下一個
莫對秦始皇妄加批評

鳳凰網曆史專稿

毛澤東曾告誡郭沫若,不要對秦始皇妄加批評。毛澤東亦以領導者的胸襟對始皇帝的施政抱有同情。這正如明朝的朱元璋,嚐對人說,我以前對劉邦的遷天下豪族巨室於關中這一政策很不以為然,現在看來他是對的(朱元璋也施實了同樣的政策)。個中情緣,隻有他們作為過來人才知道,他們沒明說,作為一介布衣,我們也不易理解。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秦始皇推行酷政,是不得已而為之。

為什麽如此說呢?秦滅六國,天下剛一統,雖收了天下兵器鑄成金人十二,可是人心不可能也如此融鑄在一起,那些六國之後,包括貴族,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光複,想著複辟。陳勝起事,他們用項燕作號召,因為項燕為將數有功,愛士卒,對於他的自殺,楚人很可憐他,自然也是很想念的了,此即一例。博浪沙一擊,張良一錐,險些把始皇帝送上老西。始皇帝盛怒之下,大索全國,政策就不可能不偏。因此,可以說,始皇帝是防範於未然而過了頭,把法製推向極端,最終激起民變。而帝國製度的某些不完善處,卻是激起陳勝武廣起義的首因。秦統一六國後,依然沿用六國時百姓義務戍邊三天的政策。戰國時代國家規模小,方圓百裏便算是大國,戍邊自然不是件苦事,往返時間也短,隨身所帶的糧食不必太多。但陳勝他們卻要從河南走到河北的漁陽戍邊,雖也是三天,卻要花費大量時間走路,所帶的糧食往往不夠吃,(《漢書食貨誌》“發閭左之戍,男子力耕不足糧餉。”)再加以雨天,按秦律失期又當斬,至而一夫發難眾廟隳壞,全部玩完。

西漢承秦之弊,刑法有所寬緩,但依然實行的是法製,再寬緩也是法。建國之後,“三章約法”不足以“禦奸”,已不能適應形勢發展需要,因而有蕭何九章律。劉邦在穩定政局上的用心,是沿用始皇帝的那一套心路的,我以為這也就是臭名昭著的“挾書律”,之所以直到漢惠帝四年才廢止的最重要原因。從劉邦對蒯徹、丁固的不同態度上可以看出來。

蒯徹即蒯通,是秦漢之際著名的辨士,繼武涉之後於公元前203年策反韓信獨立、三分天下的就是此人。韓信謀反被誅前,歎息說,悔不該當初不聽蒯徹之言。呂後把韓信的臨終遺言告訴了征陳豨回來的劉邦。劉邦自然不費吹灰之力就把蒯某人緝拿歸案。蒯徹在回答劉邦的質詢時,竟然毫不隱晦真相,承認確有其實,然後還歎息說,韓信這堅子不聽我的話,以至身敗名裂,如果聽從我的計策,陛下安得而夷之乎?劉邦一聽大怒,不怒才怪,要把他扔進開水裏煮了。蒯徹大呼其冤。上曰:“若教韓信反,何冤?”對曰:“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本事高、手腳麻利者先得焉。盜蹠養成的狗朝堯狂吠,並不是堯不仁義,而是狗固吠非其主。當時,我隻知道韓信,並不知道陛下。況且當時天下英雄銳精持鋒,想當皇帝的太多了,隻是力所不能罷了,陛下又怎麽能殺得盡呢?”劉邦想想,有道理,於是放了他,算是不負辨士盛名。(《通鑒》卷12)

丁公就沒此好運氣了。丁公名固,秦末薛人,是著名遊俠季布的舅舅。按說丁公對劉邦是有大恩的。楚漢相爭時,劉邦出奇輕易地占領了楚都鼓城,卻又神奇地被回軍來援的項羽擊敗。在劉邦潰逃的過程中在後麵死命追趕的就有丁固,另一個是賴畸。因此上演了一出劉邦的殘忍戲。劉邦本想借逃亡之機,順便過老家沛縣把妻兒老小都帶上,但一打聽,他們得知劉邦戰敗,先溜了。劉邦隻得自顧逃命,不想在路上遇到了兒子劉盈和女兒魯元,真是意外之喜,於是父子三人團結一致的逃跑。然而丁固的輕騎著實快,眼看就要被趕上了,劉邦殘忍地兩次把一對兒女推下車,以減輕車的重量好逃得快些,卻兩次被給劉邦當司機的夏侯嬰救起,這才有了後來的漢惠帝和魯元公主。追兵實在逼得緊,劉邦不得已,隻好下車短兵相見。鬥勇劉邦肯定不行,形勢漸漸敵不過丁固。也是劉邦,邊打還會邊想陰謀鬼計,就對丁固說:“你我都是好漢,為什麽一定要互相克廝殺而分出勝負呢?”丁固按現在話說肯定是個很好麵子的人,一聽此話,認為劉邦看得起自己,因此放了劉邦一馬,這才撿了一條命回來日後坐龍椅。劉邦稱帝後,丁固來見。劉邦在軍營中當眾中宣布丁固為臣不忠,是使項王失掉天下的人。立即把他殺了。劉邦是不想讓後人也學丁固的反覆。(《通》卷11)司馬光對此有很長一段評論,並且上升了理論高度,認為漢家天下四百年,全賴此舉。

到了武帝時,卻是把法家的性格完全暴露無疑。武帝好法製,以嚴刑禦下,尊用酷吏。地方官員承襲此風格,治下多殘暴,逼得百姓以身試法,相聚為盜。大群至數千人,攻城奪邑,釋放罪人,殺死太守。小群也有數百人,劫掠鄉裏,阻斷交通。始皇帝幹過的事,武帝也變者法再做一遍。(《通鑒》卷21)。《漢書·刑法誌》總結武帝一朝的刑獄情況說:“律、令凡三百五十九章,大辟四百九條,千八百八十二事,死罪決事比萬三千四百七十二事。”文書盈於幾閣,工作人員看都看不過來,於是郡國刀筆吏上下其手,因緣為市,讓你活死罪也得活,讓你死活罪也得死,議者鹹冤傷之。這和秦末太像了。大家知道項伯和張良為什麽關係如此的鐵麽。那是因為項伯一次殺了人,作為好朋友的張良通過關係,幫他疏通了一條命回來。幸而有中興之主的漢宣帝,勵精圖治,把王朝的車輪拉回到正軌上來,才避免了怒水吞舟。但政治性格上依然遵用法製。

漢武帝不喜歡戾太子劉據,性格仁恕溫謹,對法治頗有異議,武帝認為劉據缺少材能,不象自己,關係就有所疏遠。武帝用法嚴刻,多任用酷吏;而劉據寬厚,多有平反,雖然得到百姓的擁護,但執法大臣心裏很不痛快。舅舅衛青一死,劉據沒了外家庇護,一些大臣乘機中傷,因此,太子便譽少毀多,終於巫蠱案發,父子兵戈相向,劉據兵敗自殺。而宣帝亦有“亂我家者太子也”之歎。

宣帝太子劉奭“柔仁好儒”,提起他的老師,卻比元帝的名氣還大,便是在《三字經》中提到了疏廣疏受兩父子(有說是叔侄關係)。父親為太傅,兒子為少傅,同做太子的老師,位二千石。疏廣字仲翁,今山東蒼山西南蘭陵鎮人,治《春秋》之學。元康三年(前63年)四月,疏廣對疏受說,我聽說“知足不辱,知止不殆”,現在我們官做到二千石,算是官成名立了,如果不急流勇退,將來恐怕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懼有後悔)。父子即日稱病,提交辭呈,當時叫乞骸骨。宣帝也是成人之美,皆許之,加賜黃金二十斤,太子贈以五十斤。疏氏父子有此識見,在朝為官人緣估計不壞。回鄉那天,公卿故人設阻道,張供東都門外——這是古人的風雅,設阻道表示挽留與惜別,還飲離別酒,唐朝的霸陵折柳即是此意。前來送行的小車達數百部之多,路上的行人都感歎,“賢哉二大夫。”

卻說父子倆回到鄉裏後,卻不拿皇帝、太子賞賜的錢為子孫置產業,天天花錢辦酒席,宴請族人故舊賓客,與相娛樂。好心人就勸他,也應替子孫想想,辦個房地產公司(田產)之類,好錢生錢。疏廣卻不願意這樣做,他說,我並不是老糊塗了不懂得顧念後代,隻是現有的舊田廬,子孫隻要肯經營,吃穿用度管夠。現在再給他們添置財產,隻是增長他們不勞而獲、坐享其成的惰性罷了。“賢而多財,則損其誌;愚而多財,則益其過。”況且一個人太富了容易引起別人的忌妒,我雖沒有把他們教育好,卻也不想增加他們的過失。再說這些錢是聖主賞賜給我養老的,我樂與鄉黨宗族共饗其賜。大家也就心服口服得不得了。

有這樣明智的老師,劉奭的誌趣便可想而知,自然對宣帝的“所用多文法吏,以刑繩下”也有些微議了,再加上大臣楊惲、蓋寬饒因言語不謹而見殺。因此借侍燕之機,從容言陛下持刑太深,宜用儒生。宣帝作色說:“漢家自有製度,本以霸王道雜用,柰何純任德教,用周政乎。且俗儒不達時宜,好是古非今,使人眩於名實,不知所守,何足委任!”從宣帝的這一番話我們就深可佩服疏氏父子的識見之高了。《周易》說“知幾其神乎。”知道做事情的火候時機,那是神仙的本事。宣帝於“獨尊儒術”之後,對儒士依然感冒。

而“本以霸王道雜之”一語,道破機關,點明了漢朝的曆史性格,霸道在前,王道在後,看重法製重於儒。往後的曆代亦以因之,都是用這兩條腿走路,直至清末。盡管花樣會有不一樣,比如唐時的釋道,明初的兼用老,但萬變不離其衷,終是亦法亦儒的張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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