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命文藝的杜詩》

《錫報》1933年08月21日 (第二期白浪畫會主編錢曉雲陳曉南) 題字 “白浪二屆美術展覽特刊　悲鴻” 刊畫 《肖像》（素描）楊建侯作 文稿 《革命文藝的杜詩》楊建侯； 《革命文藝的杜詩》楊劍侯（《錫報》1933年08月21日） 　　曆代的大詩家，他的詩差不多大部分都是苦悶的象征，都對於現實世界不滿足，而具有反抗時代精神的作品，因為人生在苦悶的境遇中，越發要藝術來安慰，而藝術的源泉也就從悲哀的淵泉中流露出來了。所以古代的詩人“窮而後工”實在是這個意義。 　　一個先知先覺的詩人，他看察到社會政治的不良，風俗的腐敗，戰爭的殘酷，經濟的落沒，他的內心立刻就會激蕩起來，積極地大膽出來反抗，以求解脫。可是惡勢力的環境萬一不能克服，不得已走入消極厭世頹廢之途了。李太白、王昌齡、屈原、白樂天等人便是這一類表現派中的代表作家，就走了這條路徑。杜甫是一位寫實主義者，是一位憂世的悲觀者。當然他對於時代有深刻之認識，對於民眾的痛苦有特殊的了解！ 　　杜甫一生的事跡，我們姑置不論，惟其意氣磅礴，好論天下大事，平生歌哭，多為民眾呼籲！常沉鬱雄奇，善陳時事，律切精深，至千萬言不少衰，於詩特辟一境，別樹風格，叫他政治家也可，叫他革命家也未嚐不可。他的氣格宏大，當推為曆代詩人之首席，有崇尚嚴峻之致，溫柔優美之趣、益本其豪宕之天性，四大皆空之理想，排山倒海之力量，實為世所罕見之怪人。“讀書破萬卷，下筆有如神”，“老去見於詩律細”，“語不驚人死不休”等語，實自狀其本領，誠令人有望洋興嗟之慨！ 　　唐代詩人，大多數都是帶有社會的色彩，杜甫的詩除掉抒寫主觀的情緒外，和當時社會有關係的詩，更是不少。我前麵已經說過，他平生歌哭多為民眾呼籲，關於這一類的詩，可以分為兩點：⑴描寫社會；⑵反對戰爭。在他的石壕吏，歡喜口號，春水生，新婚別等篇裏，均可以泣鬼神而動天地者！ 　　在石壕吏這首詩當中，差不多把曆代屯戌之苦、戰爭之苦、官吏魚肉鄉民之苦，都全盤托出，在一個淒涼的石壕村裏，忽然幾個吏役來拉夫充軍，白發老翁為要他老命的延長，越牆逃走了。虎狼的官吏大發雷霆問老婦要人，老婦氣急奄奄訴述她三個兒子已經戰死的情況，再訴述她風燭殘年中還有一個哇哇乳孫的啼哭，最後還作慘目傷心的離別，這是何等的恐怖！何等淒涼的境況！而時間偏要在黃昏捉人，而事實偏要演成這一幕的悲劇。戰爭的殘酷，官吏的殘暴畢竟是什麽一回事呢？在歡喜口號的一首詩裏首先就述安祿山叛變的罪狀。了了二十八字中，寫出窮兵黷武殃民禍國人人得而誅之的判決書，多麽慷慨而激昂！春水生一首詩裏，描寫出當時社會平民生活的一般，而烘托出資產階級的魚肉鄉民罪惡的暴露，隻是血和肉的跳躍，這種淋漓盡致的寫實手腕，在任何時代的作家都不能勝過他一籌！ 　　總之，偉大的文學，決不是偶然成功的，好象金沙江流到巴東，變出許多灘來，並不是偶然的。一陣微風，幾點細雨可以說是偶然但仍然不能驚濤駭浪，暴風烈雨，決不能說是偶然。關於他的作品，我覺得全是一滴真誠的淚，一片熱情的流露。一個詩人本來先具的條件是敏銳的目光、真摯的情緒、幻想的豐富，可是這位杜先生腦袋，熔鑄群言，誌在獨創，是曆代文藝界中千古不朽之藝人！ 　　杜先生一生的作品太多！限於篇幅，不能盡述其美。元微之絕崇其文謂：“上薄風騷，下該沈宋，言奪蘇李，氣吞曹劉，掩顏謝之孤高，雜徐叟（加‘廣’頭）之流麗，盡得古今之體勢，而兼人之獨尊。”餘欽獻之餘，誌之以示瞻仰雲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