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晚報》1994年7 月17日星期刊
特寫《誨人不倦 永澤後生》懷念著名美術教育家、畫家楊建侯先生 沈宏寅
刊照 《楊建侯指導沈宏寅作畫》
1993年夏,著名美術教育家、畫家楊建侯先生與世長辭的噩耗似晴天霹靂,使我悲痛欲絕。
楊先生雖與我永別,可他那剛毅正直、和藹可親的形象,特別是隨先生的那次近半年的大西南壯遊情形至今仍深深印在我的腦海,沒齒難忘。
那是1978年的9 月,我們一老一少登上了南下的列車。
9 月的南京已逐漸轉涼,可海南島卻仍然十分炎熱。在這樣的環境下寫生,不要說老年人受不了,就連青年人也難以忍受。一天上午,我們在毛岸公社苗寨寫生後,先生已十分疲勞。午飯後,我便安排先生休息。那時由於自己的素描基礎差,總想在基本功上多下點功夫,便悄悄地外出在附近找黎族群眾寫生,誰知剛動手,先生也攜著速寫夾來了。他不顧疲勞,放棄休息和我一道畫,並說:“青年教師進修,從素描上下功夫為好。素描寫生可以接觸真實形象,認識生活實質,對青年人的基本功特別重要。實踐證明,素描寫生對造型訓練,記錄生活都十分有利,回來後不僅可以把畫稿整理成水墨畫,同時也可作為獨立的素描藝術作品保存,成為永久參考的資料。”
在桂林,我們還暢遊了象鼻山、七星岩諸名勝。一天,我們登上漓江飯店之頂層,桂林全景盡收眼低。抗戰以後,楊先生曾在桂林藝專執教,這次舊地從遊,雖然麵貌全非,但新舊桂林之對比,深深觸動著老人,他不顧風大和疲倦,攤開紙卷,一口氣畫完了《桂林全景圖》,在這幅素描長卷中,社會之變遷,山川之壯麗,盡在筆墨中。
我們寫生所到之處,多是少數民族地區,吃住習慣都和內地不一樣。飯菜口味不一常使我們半饑半飽。先生想了一個妙法,身邊常備了一包味精,每餐用一點,,以這樣的方法來刺激食欲。在毛岸公社,據當地老鄉介紹,8 裏外的村寨有一顆大榕樹,我們欣然冒雨步行去了。雨天的山道,地上螞蝗極多,吸在鞋上,令人毛骨悚然,再加上剛下過雨,地麵泥濘路滑,幾乎寸步難移。當我們回程時,山裏的群眾見先生年老體弱,默默地用藤椅紮成“滑竿”,主動提出把先生抬下山,但先生卻婉言謝絕。當他蹣跚行走到達住處時,兩腿已酸痛得不能舉步。
楊先生起宿也一樣簡樸。海南島經湛江到南寧,要從黎塘站中轉。當我們到達黎塘站時,已是淩晨一點,不得不換乘早晨去南寧的列車。我本想找個住處休息,可先生堅決不同意,說:“住上幾個小時,要付一天住宿費,不劃算,公家多花錢,我心裏不安!”就這樣我們在車站坐到天明。考慮到先生的身體,再加上夜裏沒合眼,第二天清晨,我主動和站長聯係,買了兩張去南寧的硬臥票,好讓先生在車上休息一會,而先生卻認為白天乘臥鋪浪費,堅決要我把硬臥票換成硬座票。在昆明,雲南省美協的同誌為我們安排在翠湖賓館,房金9 元一天(那時是較高的標準),待這位同誌走後,先生要我立即退去9 元的房間,換上了1元2角的鋪位。諸如此類的事,舉不勝舉。
1988年秋,我在加拿大成功地舉行了畫展。與其說我的畫展成功,不如說楊先生教育的成功,這些作品,無一不是在先生指導下完成的;這些作品,不知傾注了先生的多少心血和愛心!
恩師楊建侯先生永遠活在我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