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忘的報名兒上學那天

五歲那年，妹妹小二才三歲半。我們常玩的東西是書，或者沙土和蒿草。因為爸爸是被遣送到那個村的老師，所以很多書。

有一天，聽說學校開學，我早已憋足了勁兒，要上學。剛好媽媽背著還是個娃娃的三妹去一個對我來說很遙遠的地方看舅舅，爸爸又在上班，隻有我和妹妹小二在家。我找到爸爸的軍用書包，自己留個新一點的，給妹妹個舊的。我選了些帶畫的書，也就是平時我翻來翻去的那些。現在回想，應該是生理衛生教課書，和幾本詩詞什麽的。記憶中，我常對著一張彩圖發呆。是人體解剖圖吧，顏色很多，有的東西很長，七拐八繞的，幾乎是從頭到底，簡直不可思議。當然，我也給妹妹的書包胡亂塞幾本書，應該是物理數學之類的，對我來說，完全乏味的東西。

我和妹妹背上書包，全副武裝的樣子，一路蹦蹦跳跳地到了學校。村裏僅有的三所磚瓦房之一就是學校，另外兩所是村公所和供銷社。在五歲的我的眼裏，學校就是一座宮殿，紅紅的磚瓦顯得富麗堂皇的。那扇對開的大鐵門，更是格外地威嚴。我們將小小的身體擠進微掩的大門。門廳很黑，在牆的兩邊是黑板，用各種顏色的粉筆寫得滿滿的。我到是喜歡那個微笑的太陽，和與其遙相對的向日葵。其它的密密麻麻的字，也識不了幾個。我看看自己斜挎著書包，再看看妹妹小二的樣子，忽然間覺得很傻。 何況沒有上學，卻背個書包，為此，我很難為情。於是集中生智，飛快地四處看看，不見人影，迅速摘下書包，塞到走道中斜放在桌子的黑板後。然後命令小二也如法炮製。但是小二怕她心愛的書包會丟了，死活不肯。擔心別人會突然出現，而發現我們藏東西的地方，我幾下搶過小二的包，迅速塞進同一地方。妹妹小二忍不住就要嚎啕大哭，嚇得我忙哄她，告訴她馬上可以報名上學了。她也便戛然截止了。

拽著妹妹的手，很快就找到了辦公室。爸爸桌對麵的張老師先看到我們，他便努嘴示意說：“看，你的千金來報名了。”爸爸笑了笑說：“報什麽名，還小呢。何況連大名兒還沒起呢！”張老師又看了看我們說：“起一個吧，容易。”我爸爸笑了：“不至於叫李容易吧？”他說完了，又頓了頓，說：“春天生的，叫李春兒”。張老師朝我們招手，讓我們進去。

就這樣，李春兒報名上學了。心，興奮得想唱。妹妹小二卻失望得大哭起來。我從黑板後取出書包，把自己據為己有的新書包，塞到小二的懷裏，並給她看那幾本帶圖的書。小二還掛著淚珠的臉上，頓時綻滿了開心的笑容。

我上學不久，小二有了大名：李冬兒。三妹叫李秋兒。李冬兒的上學夢到她八歲時才成為事實，因為幾年後她上學的年齡時，家裏要她留在家裏看哄小弟弟。很多年了，一直忘不了這一天，每每憶起，我都是滿懷的歉疚， 對妹妹小二，不知為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