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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京生:和毛家鄰居,江青抱過我,毛岸英像日本戰俘...

(2014-05-10 00:46:54) 下一個

注:2篇紀念父母的文章,透露了毛家人和高層部分曆史細節
     包括 江青,毛岸英,劉亞樓,吳法憲等

怕什麽。我沒入過黨,但管江青叫過阿姨。親疏都不能蓋過
一個理字。

建國初在頤和園我家和毛家是鄰居,文革時我媽媽燒掉了好幾張江青抱著我照的相片。我說這也不犯忌,燒它幹嘛。我媽媽說;我不想和她有關係,看不起她的為人。你記著;就算有一天我們倒黴了,找人保我們時也不許找她。那會叫我惡心。我一樂說當然同意。我媽媽就是這麽個愛憎分明的人。

接著我又問起我家和毛家的事兒。我媽媽對毛岸英的評價最好,老毛次之,江青最差。雖然她和江青是青島老鄉,還確實親如姐妹過一陣子。但也和老毛身邊的工作人員一樣,很快就 受不了那個在生活中演戲的真戲子了。當然,她還沒敢對我媽媽霸道,我媽媽就敬而遠之了。由此可見,抓她時沒有一個工作人員和警衛保護她,不是偶然的。

我媽媽回憶說;當時的共產黨內已經開始有等級觀念了,很多“首長”看見像她這樣的小幹部(副處長),熟悉的點點頭,不熟悉的就裝沒看見“視若無睹”。老毛是很少的幾個大首長,見麵還噓寒問暖,至少要打個招呼的人。我媽媽說;從那時她就感覺到共產黨在變了,不再是以前那樣“愛民如子,官兵平等”。不太像理想中那樣的“人民黨,子弟兵”了。

毛岸英那時剛從蘇聯回來。老毛說他雖然成績不錯,但隻學洋玩意兒,不懂中國文化將來還是無用。規定他快速補習四書五經。毛岸英不懂就去問老毛,老毛說;我沒那麽多時間給你講課,再說我也不經常住城外。隔壁有個老魏是教書先生出身,很內行。你去請教他吧。並且讓江青親自來和我父母打了招呼。那時江青和我媽媽還是姐妹相稱,我媽媽對江青唯一的好評是;沒見過這麽好的後媽,待老毛前妻的兒女比自己親生的還好。

從此毛岸英每當看見我父親的車在家,晚上都來我家聽課。來時總是先問我媽媽;首長今天有時間嗎?要是忙我下次再來。臨走時總要鞠個躬說;耽誤您很多時間,還要麻煩杜老師(我媽媽姓杜),真對不起。從第一次到最後一次,每次都是一樣的有禮貌。我媽媽說;簡直就像我管過的日本戰俘一樣,不像個中國人,更不像當時中央軍委的那種“兵氣,匪氣”。

她還歎息著說;要是岸英還活著,主席也不會縱容江青這麽無法無天。主席很早就煩江青,最喜歡的就是毛岸英。我立刻就譏諷她是婦人之見;老毛要幹的壞事隻有江青能幫他,毛岸英那樣的娘娘腔隻有你們女人才喜歡。我媽媽笑著罵我;都像你這種勞改坯子的嘴,一輩子也娶不上媳婦兒。在政治問題上,我永遠是我父母的反對派。從開始不得不承認他們說得對,到最後他們不得不承認我說得對。到我進監獄後,我爸爸就是我的第一號粉絲。凡是說過我壞話的老戰友老朋友老首長,一律不許登門。每天偷聽敵台注意我的消息,是按林副統帥的規定;天天聽,雷打不動。

93年我假釋在院子裏碰到了老鄰居張玉芬(李銳夫人),一見我就拉著我說;你真是個大孝子,你媽媽真有福氣。弄得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她說;你等到你媽媽去世了才進監獄,不是聰明孝順嗎。否則你媽媽這些年該多難受呀。我說我到現在還沒算計到這一層呢。心想我爸爸還活著呢,就不算孝順了嗎?我爸爸不這麽認為,他說;幹得好,像我兒子。你爸爸當年也是忠孝不能兩全。我說我和你們當年不一樣,我是反你們共產黨的。他說;什麽不一樣,我們也是為老百姓有好日子過,才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我想我也該長大了,不要每次都讓人家下不來台。

這就是我媽媽常說的;親疏都蓋不過一個理字。這是我們家一貫的作風,也是我父母參加革命時學來的作風。是共產黨成功時期的作風,也是他丟掉以後就會要失敗的作風。正是我們民主派要學會和保持的作風,民主的作風。

( 2006-05-06  )

當你忙於一些重大事務的時候,會把生活中的一些其它事情忽略掉。直到稍有閑暇或受到某種啟示,才會突然想起這些並非不重要的“其它事情”來。前幾天辦事遇到一個陌生人提起“父親節”,我才想起剛剛去世的父親,心中突然有一股酸酸的感覺,深感對不起他老人家。  

我和父親的關係從來不好,這裏麵有我的原因也有他的原因。我是個天生就很淘氣、滿腦子各種鬼主意的孩子。剛滿月還不能用手,我就用嘴去咬大人天天要去播弄 的收音機開關,挨了電打從桌子上摔下來,把大人折騰得不輕。四歲時我率領小夥伴們上山冒險,摔得頭破血流,現在眉毛上還留著傷疤。再大一點兒就更不得了 了,飛簷走壁,打抱不平,以為自己是天下一大俠,大院管理處和警衛連每周都上門告狀。偶爾碰到兒時玩伴,我還常常提起當年的“英雄壯舉”,猶如昨日般記憶 猶新。 

從小學四、五年級開始,我又添了新毛病:上課老是看小說,上了癮一樣。快要考中學的時候,我的測驗成績差得全班倒數。班主 任董老師終於不能忍耐,到家裏告了一狀。我父親平時很少和我們說話,這次他把我叫到他的房間裏說:“從現在開始,你必須在考試前的一個月裏完成董老師給你 安排的所有補習作業。如果你考不上中學,以後這個家裏就沒有你的房間,也沒有你的飯!”因為他從來就很嚴肅認真,我不得不乖乖讀書。結果考上了北京最好的 學校,但也從此恨上了這個不通人情的老古董。小孩子當然認為讀書沒什麽重要的,看小說不也是讀書嗎? 

中學的三年,我們的矛盾更加劇烈了。星期天回家,我們家的飯桌常常成為辯論會場。小孩子讀書多了就變得精靈古怪,常常氣得 父親摔下筷子回屋抽煙去。這時我媽媽就成了我們之間的調停人。由於我是個主意特別大的男孩或男人,所以這種狀態持續了幾十年。直到1993年我蹲了15年 監獄回到家裏時,才第一次受到他的表揚。在這之前,甚至在我作文得了北京市第二名的時候(第一名後來成了名作家,叫柯雲路),他臉上也不動聲色,若無其事 的樣子。隻有我媽媽高興地加做了幾個菜。我因此更覺得父親是個無法理解的怪人。直到我後來回老家安徽巢縣魏家壩鎮上山下鄉的時候,才從鄉親們口中得知,父 親13歲時被發現是個過目不忘的神童,因此有了機會讀書;19歲就已經在師範學院當教授了。和神童相比,我那一點點成績的確沒什麽可驕傲的。我父親七、八 十歲了,還能每天向我弟妹詳細複述美國之音講了什麽,BBC講了什麽,自由亞洲講了什麽,法廣的誰誰講了什麽。這方麵我從來都贏不了他。 

當時的安徽隻有一個師範學院,集中了一大批江南才子。因為受到中共地下黨員的影響,這些人全都被人類最美好的理想所吸引, 在抗日戰爭前後紛紛加入了共產黨,成為新四軍幹部來源之一,並且大都得到了重用。戰爭年代拍馬屁是不吃香的,人們自然而然就會唯才是用,就像和平年代做生 意一樣。我父親由於才能卓著,30歲就已經是正軍級幹部了。49年中共將要打進北京時,他被調到中共軍委擔任航空係統軍事接管小組長,成為組建中國民航和 空軍的主要負責人之一。當時他和毛澤東是鄰居,並且被毛澤東推薦為毛岸英的古文和曆史業餘教師,直到進城以後才停止教授。現在有人說,中共老一代幹部都是 土八路,所以胡作非為;如今都是有大學文憑的,所以有希望了。以我的親身觀察,他們說話的前提就是錯的。
 

在民航時發生了一件大事,那是我父親一生中最重要的挫折,但也是他最受人尊敬的事件。當時正值三反五反,民航局被告發有十 萬銀元賬目不清。過去軍隊的財務管理非常簡單,進城後有很多幹部親屬需要安置,這些都由處、科級幹部批個條子就開支了。但中共一搞運動就有指標,為了指標 就常常不講理。負責運動的一方(中央組織部)硬說十萬元按製度需要局領導簽字,否則就按貪汙挪用公款處理。當時就抓了八名處級軍官,拉到刑場上準備槍斃。 我父親立即給毛澤東寫了一份檢討,把責任攬在自己身上。那八人因此免於一死,而我父親卻落得個開除黨籍、解除公職的處分。如果沒有我父親的舉動,人們今天 就不會隻說劉青山、張子善的貪汙案了。因為這八個人全是老紅軍,55年評軍銜時都是少將中將。 

但是人才總有人要。當時中共政權初建,各方都缺乏人才。所以吳法憲很快就把我父親招攬到空軍,讓他擔任組織動員部長,這相 當於現在的黨係統組織部,加上軍隊係統的幹部部和軍務部合二為一的部門。但是我父親象很多老共產黨人一樣,把民主、自由和國家利益看得太認真了,不知道共 產黨一執政就變了形勢。在一次空軍高層會議上,為了和蘇聯合作的問題,父親與留蘇派的司令員劉亞樓發生了衝突。他條分縷析,擺事實講道理,硬是逼得劉亞樓 認了錯。雖然按他的原則寫出的報告得到了毛澤東的批準,但父親從此也得罪了心胸不那麽寬闊的司令員。隨後劉亞樓找了些理由,比如不穿軍服上班,不係風紀扣 等等,把他連降好幾級,一直降到科長。父親還不服氣,要和劉亞樓拚到底。年輕氣盛如此,看來非要碰到南牆才回頭,是個不得好死的種。幸虧有吳法憲從中調和 事情才有緩解。吳讓父親去蘇聯民航局當副局長,父親舍不得老婆孩子,讓他去西北空軍當司令員,他又舍不得劉亞樓。他這人心太重,仇人和親人都舍不得,這樣 的人在那種時代能活下來,也算個奇跡吧。我父親對吳法憲的評價不同於一般人,他認為吳的確是個能在同事之間起平衡作用的人。遺憾的是,前幾年空軍老幹部投 票評選,吳當選為空軍最沒骨氣的老幹部,理由是他在法庭上表現不好。而我父親當選為最有骨氣的老幹部,理由是上述的兩件壯舉。大家說父親有中國傳統的俠義 和敢直言的作風。 

在此以後的歲月裏,父親還為中國走出封閉困境做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他利用和外交部領導層的老關係,創建了中國第一個走出 國門經營的公司——中建公司。為中國的改革開放打了頭一炮。我進監獄後,包括江澤民在內的各部委外事局領導,都曾在他的辦公室裏工作學習半年。回去後陸續 組建了各部委的對外公司,這是中國的工商業走出國門的開始,是改革開放的一個小小的序曲。隨之,受我的牽連,他還沒有到退休年齡就離休了。離休後父親天天 在家“偷聽敵台”,喝酒罵現在的貪官汙吏如何禍國殃民。六四屠殺使他和他那一代許多老共產黨人發現,他們的路走錯了,我這樣的人倒是繼承了他們理想的人。 所以我從監獄出來以後,平生第一次受到了他的表揚。我已經記不起為了什麽事情了。 

父親一生給我的印象大多是如上說述的政治生活,很少有小市民家溫情脈脈的所謂“感情生活”。一個人的生命是有限的,有了這 些就沒有了那些。雖然父親很少表達自己的內心感受,但我還是看得出來,他非常愛我們,愛到有時會影響他的判斷。在我進監獄之後的某一天,有個朋友向他傳了 個話,說畫家黃胄在酒桌上向幾個朋友說我的壞話。父親聽了立即吹胡子瞪眼,從此不和黃胄來往。人家幾次打電話要來看望他,他都說沒時間。他一個退休老頭 兒,怎麽會沒時間呢?是心裏有氣,心太重了。因為我們兩家的關係曆來極好,我常去黃家,他們也不拿我當客人。我父親自然認為黃說我壞話就是撒謊,不夠朋 友。但是第一,是真是假你也得容人家解釋之後才好認定呢。第二,在鄧家天下之下,人家也不能得罪鄧某,在特定的時間地點,對特定的對象說了幾句隨大流的 話,不為大過。我在監獄裏天天聽人家說我壞話,我都不在乎,因為我知道人人心裏都有杆秤,這年頭兒說的不一定是想的,想的也不一定就是說的,何必認真呢! 但是父親就是這麽一種個性,他愛憎分明,像眼睛裏容不得沙子一樣。人們敬他是為了這個,他自己吃虧也是因為這個。93年我在家的時候,曾試圖開導開導他, 但他不聽,脖子一扭頭一揚:免談!我在心裏感慨,共產黨勝就勝在當年有這麽一批正人君子,如今敗也敗在沒有了這麽一批正人君子。 

父親和我媽媽那一代人是這麽一種人:愛什麽憎什麽都會達到忘我的境界。到父親快死的前三天,他躺在病床上還在電話裏笑著對 我弟弟妹妹說:“沒事,我沒事,你們不用擔心,好好做自己的事去。”我明白他這是不想動搖我們的軍心。因為我們一幫人正在日內瓦聯合國大廈裏,為提高中國 老百姓的人權保障,和中共的貪官汙吏,以及成百萬美元的賄賂進行戰鬥——就是那場那些人打了一輩子沒打贏的戰鬥。 

現在一些人可能會認為,我父親他們這一代人和我們這一代人都很傻,不會生活。自找了那麽多挫折、坎坷和災難,總之,瞎忙活 了一輩子,沒有過上什麽好日子。但這是探索者的生活,有聲有色,有喜有悲,跌跎起伏,在這個世界上留下了自己的足跡。探索者的生活就是為芸芸眾生的好日子 找路開路。即使萬一找錯了,但不能說不該找路。所以還得繼續找。 


僅以此文告慰我那在天的父母。 

(2004年6月30日)

值此母親節將到之際,附獄中懷念母親

的詩一首(83年)。

夢中又見母親來責難我不懂得小心謹慎,頂嘴後氣走了她,突

然想起她已死多年,見一麵不容易。大慟而醒。提筆草就;

對麵音容魂夢國, 淒惻惶惑方寸折。

鞠躬盡瘁您先死, 失意忘形我仍活。

慈母盼兒心還在, 浪子回頭人不得。

愧悔淚斷黃泉路, 負荊何計渡冥河。

魏京生  2006-05-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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