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曲和小曲 (五)

五

電影既不感人，又不發笑，靠兩個大牌明星的嘴臉居然拉來了半場的觀眾。兩人花了錢來靜坐，總算熬到了結尾。由衷佩服的，不知是自己的耐心，還是對方的寬容。夜風乍起，剛一走出影院的大門，風像送緣的愛神一樣掀起素修長的黑發，撩撥般的輕輕擦到大曲的臉頰。那隨風而來的芬芳的水果味更是沁人心脾。大曲不願讓這陶醉的夜被風吹的飄零，問素還想不想吃宵夜。素說要回去給國內的親人打電話。說著低下頭不再言語，也不就走。那不舍的幽情陪著淡淡的街燈，一同閃爍著微熹的光影。

“我給你做頓家宴怎麽樣？”大曲搜腸刮肚，竟隻找出這麽大膽奔放的一句，既然夜的沉默被勇敢地打破了，兩個當事人也忍俊不住笑出聲來。

“真的，我一直想感謝你上次給我買中午飯。請你出去吃飯那隻是借花獻佛，委屈你這好心人了。”大曲看素的臉上泛起了羞澀的紅暈，一縷微笑半掩竹扉的掛在她的唇間，“我做的清蒸鱈魚，可好吃了。其實是也我自己嘴饞，想找借口吃好的，你會成人之美的，是吧。”

“就一道鱈魚嗎？”素笑盈盈的問。
“有啊，還有別的，我拿手的還有蔥爆鴨絲，宮保雞丁，紅燒肉，三絲拌海蜇皮，還有。”
“好了，好了，你把我的讒蟲都勾出來了。你會做那麽多好吃的？我請你做我和我室友的專用廚子好了。”
“隨時效力啊，不過找個時間先看看菜做的怎樣吧。叫我弟弟來幫忙，他切菜的刀工不錯，打下手再好不過了。”大曲說的有板有眼，顯然忘了爆鴨絲和蒸鱈魚都是在小曲再三示範才把自己教會的。男人永遠要在他所追求的女人麵前保持高大形象，埋沒個把個良師益友也不算什麽。
“我們都有時間的，隻是別太麻煩了你們。”素向自己的車走去。
“那下周六怎麽樣？”大曲的方略是兵貴神速，不給任何可能的對手機會。
“你那麽讒，說吃就要吃呀。”素拉開車門，回頭看著大曲。
“讒極了，真的讒極了。”大曲說著心裏話，素明白此刻大曲讒的究竟是什麽。既然他已是箭在弦上，自己反正跑是跑不掉了，不如幹脆做靶心。“明天我再打電話給你吧，我得先和我室友說一聲。太冷了，我要走了，再見。”

素所住的公寓是上班族聚居的小社區，安靜優雅的街道，白牆紅瓦的小樓。大曲先到了，帶足了時新的菜蔬和魚肉。小曲奉旨要後來，第一以免喧賓奪主，第二可以為大軍做後援供給。大曲一開包就發現忘買紅辣椒了，素又在廚房裏找不到澱粉，這正好動用小曲的第二梯隊。素問大曲是不是做什麽都要這麽精心策劃，追求效率，大曲正等著這句問，忙說；“所有我上心的事。”素知道他上心的是什麽，不再多說，幫者他洗竹籃裏的菜心。

“大廚來了，在那兒？”素的室友睡眼惺忪地走過來打招呼。

“這是黛。”素一麵介紹，一麵轉過臉，卻吃驚地看者黛。

素驚異的表情提醒了剛剛脫離夢幻世界的黛，發現自己竟還穿者半透明的小睡裙。她臉一紅，忙跑回到自己的屋中去了。大曲今天伺候的是素，回頭招呼的時候眼都沒有抬，精彩的自然沒看見，男人的正派品行怕都是這樣的機遇所造就的。

黛是素的室友，屬於年輕的單身上班族。她是剛出校門不久的會計師。生活閱曆淺薄得不及自己化妝所打的粉底。黛的五官玲瓏可愛，明鏡對坐時又從不吝惜濃墨重彩，所以她的美麗要比素醒目的多。今天聽說有人來呈奉家鄉美食，自己雖然是作陪，也歡喜無比，所以才會冒冒失失地跑出去打招呼。

黛的衣服換的久，她沒必要過早出去。讓素和她的追求者在廚房裏好好聊吧，出去早了礙他們的事，搞不好自己還得幹活。她在臥室裏磨磨蹭蹭了許久，才換了便裝出來。他看見餐桌上已經擺好了兩道菜，來訪的男士坐在沙發上已經看上雜誌了，忙不好意思的說：“對不起呀，你看，我也沒幫上忙。哇，你還真是作菜的高手。”

沙發上的男士滿眼欣賞地看著黛，忙站起來說：“你好。菜是我哥做的。你是？”
“她就是黛，你們認識認識。”素從廚房裏探出頭來給他們介紹。
“哇，你們長的一模一樣。”這種話小曲從懂事那天起，聽到現在，耳朵都聽聾了。但今天從麵前這個小女子嘴裏說出來的，卻有著格外清妙的韻味。

大曲的主菜就要下鍋了，這麽精彩的一刻素不能錯過，於是客廳裏隻留下了小曲和黛。
小曲一口咬定在什麽地方見過黛，不是那個公主出逃的電視劇，就是另一個白領麗人的言情電影，總之一定是那個眉眼超凡的女配角。黛沒想到這個陌生的男生捧人比世界射擊冠軍的槍法還準。剛才在鏡前顧影自憐時還想起了小曲說的那個女孩。天底下沒有一個人有如此非凡的眼力，可見和小曲的緣分是天意。“你也看過那部電視劇？”

“當然。”小曲大言不慚，他在中國城買東西，路過超市門口的小音像店時，每次都見到貼封皮的劇照，有一次閑極無聊，還讀了那不過三行的劇情介紹，不料今天要派上用場了，“其實都是因為那個女演員，因為她太清純可愛了，現在這個時代，這樣形象的女孩可是沒處找。你難道真跟她沒關係？怎麽會長得這麽像呢？”

黛難得發現知己，也談的格外投機，他問小曲喜歡不喜歡劇裏的“洪哥”？那個俠肝義膽的英雄。小曲像日文學生錯走進了英文考場，被問了個昏天黑地，不辯南北，連謊話都供應不上了。惶急之中，隻溜出一句：“你最喜歡他的是什麽能？”

小曲反問，隻是虛晃一槍，消災避禍而已。誰成想黛還真有說法，一條條的繪聲繪色。小曲仔細地聽著，融會貫通她說的一切，以防黛再突然發問，好能編瞎話應對。但聽來聽去，隻覺得自己與姑娘仰慕的洪哥是望塵莫及了。黛的感慨沒有發完，大曲的家宴已經備齊，該入席就座了。今天，大曲貢獻的是菜肴和手藝，素一直在幫廚，也功不可沒，小曲來的晚，但負責了全部的酒水，隻有黛眼看著要白吃白喝了，多少有點不好意思，她建議大家聽著音樂吃，有剛叢國內帶來的好光碟。精神食糧也是食糧，多少黛也有了貢獻。小曲熱心，幫著她挑光碟，調音響。素不住地稱讚大曲的醬肘子，肉的味道如此的厚遠，質地細膩，色澤豐滿，說大曲現在該交秘方了吧。大曲正想小題大做，說些玄機妙語，爬在地上的小曲順口道破了天機：“那不簡單，六成熟時加兩勺桂花蜂蜜。”大曲無語，素愕然，因為剛才素在廚房問的時候，大曲賣弄不說，還拿小曲做反例，說他因為不得秘方的要領，同樣的醬肉做的就是形似而神不似，高手和大師的區別就在最後這一劑調料。

大曲不再提作菜的事情，隻熱情的勸素多吃一點，還有一道淡菜冬瓜湯在灶上。小曲和黛回到座位上，動人的音樂也隨後響起。小曲給黛勸菜，一麵把一個個烹製的密訣無償贈送。黛從來不做飯，完全不知小曲所雲何物，隻顧得享口腹之樂了。大曲在一旁暗叫倒黴，囑咐過小曲的事情因為黛的出現，小曲一定全忘了，真是紅顏禍水。自己在素心裏高深莫測的形象一定掃地了。素幫大家把湯盛來，一麵對大曲說：“你不僅菜做的好，看來還很大方嗎，要不你弟弟怎麽會全知道呢？什麽時候把秘方也傳給我，親手教教我。你們不至於有傳男不傳女的規矩吧？”

大曲笑笑，說任聽差遣，天底下隻有不肯學的學生，沒有不願教的老師。小曲這才意識到賣弄作菜，說好了是大曲的節目，自己多嘴客串，回去要挨罵了。他怕黛再提那部電視連續劇，隻好問黛可否喜歡網球？黛嘴裏含著一根鱈魚的骨頭，想說什麽又不方便，隻好用手指者音響，讓小曲仔細聽。“不錯，挺好聽的。”小曲的讚許是義不容辭的。黛懷疑地看了一眼小曲，想他居然會對那部連續劇的主體曲無動於衷，本想與知音分享一下美妙的音樂，卻發現自己的苦心選來的曲子是在對牛彈琴。沒準這頭牛剛才還在騙我？

午飯如此豐盛，是姑娘們始料不及的，她們發自內心地稱讚這是來美以後有過的最好的一頓飯。大曲拿到了下次開宴的訂單，驕傲的告訴女賓們下回換上一套新菜譜，未來的美好是無可限量的。金色的秋天在窗外向意猶未盡的年輕人招手，一個美好的周末不能就這麽散了。黛從壁櫥的深處發掘出上一個男朋友送的網球拍，經小曲仔細地作完質量檢驗，確認合格，一起高高興興的打球去了。素想看看有名的鬆穀海灘，飯後百步還能延年益壽。大曲讚許，說海灘的南端還有植物園，可以順路觀賞。他勸素拿上外套，晚上的海風有時會寒氣逼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