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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神話》: 海派,中年,愛情,碎碎念

(2022-02-07 15:23:44) 下一個

《愛情神話》poster 網圖侵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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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上一首歌~支持奧運!支持女足!奧運看累了來看電影~珍惜生命, 男足以後就別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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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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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臘神話裏的愛神, 誕生於波濤, 鍾情於美男, 嫁給了鐵匠, 和戰神生下了丘比特。

神話裏的愛情幸福嗎?

 

“人生太長,我們怕寂寞,人生太短,我們怕來不及             

                                                                                - 張愛玲”

 

第一次到上海, 在上個世紀九十年代的某一天。

輪船從青島開了一夜,終於到了十六鋪碼頭。我背著一個小小的背包, 被人群擁著,從最底層的船艙裏沿著黑魆魆的樓梯一層一層爬上甲板。

那天陽光刺眼。我深深地呼吸,空氣裏有一種溫暖的味道。

每一個地方都有自己的特殊的味道。

上海外灘 上世紀九十年代 網圖侵刪


人對氣味的記憶可能比視覺記憶還長些 - 對這一點我深信不疑。很多年以後,我已經完全記不起那天的十六鋪碼頭是什麽樣子, 但是還清楚地記得那種溫暖的味道。 這就是我記憶裏上海的味道。

仔細想一想,那應該是生煎饅頭在油鍋裏被慢火煎著,混合著煨煮了一天的茶葉蛋和鹵豆腐幹的那種悠長的味道。或許還混著一些碼頭上的汽油味。

我下了船。

我們沿著那些有梧桐樹的街道慢慢走著,轉過石門二路到了康定東路。

一條條的水泥船,船舷平貼著蘇州河的河水,向記憶裏駛過去。

康定東路85號 張愛玲故居 網圖侵刪


我們坐在電影院裏。

那是我們第一次一起看電影。

那時的我們年輕得就像是手裏那支紅色的玫瑰。

我忘了屏幕上在放映什麽, 一心隻想拉著她的手, 不想放開。

一瞬間仿佛好多年就過去了。

轉頭望過去,女孩的眼角忽然有了皺紋。

台上換成了奇怪的話劇。燈光一閃一閃,映著她的臉, 和滿臉的淚水。

《愛情神話》 劇照 網圖侵刪


老白: 畫畫,燒菜,打鼓,寫詩,教課

 

這麽多年過去了,所以我理所當然地變成了中年人。

白老師理所當然地變成了老白。

事實上電影裏白老師一出場就是老白。發福的身體,略顯遲鈍、遊移的眼光。

他可能也去過十六鋪碼頭, 但他肯定不記得他什麽時候到的上海。

因為他就是上海出生的,和張愛玲一樣。

他也許還記得上海特有的那種溫暖的味道。

老白是個幸運的人,也是個有才的人: 在他的多年的鄰居加好友老烏的眼裏, 老白是個大藝術家, 也許哪天老白的作品就會像梵高、莫奈的一樣被人追捧, 價值連城。

《愛情神話》 劇照 網圖侵刪


老白卻絲毫沒有這個自信。他甚至不知道老烏是不是在諷刺他。就像是他每次都幫著老烏講他的羅曼史, 幫他接上“他把他的第一次給了她,她給了他整個羅馬。”心裏卻在想:“這個牛皮大王!在一段自己YY出來的羅曼史裏活了一輩子”。

老白的世界貌似簡單, 衣食無憂,坐擁價值不菲的房產, 生活卻算不得富裕, 還需要精打細算。畫畫,做美食,打鼓,當“撒嬌派詩人”,當老師,當“生活的雜家”,然後小心翼翼地追求著愛情。

上海的男人, 骨子裏都有一份小資。 早年是一塊名牌的手表, 後來變成黑膠的唱機和一疊世界名曲的唱片。 也許是好多本集郵冊, 或者是一部海鷗相機和厚厚的影集。也可能是一套名著。

再早一點, 沒準還有雪白的漿得筆挺的假領子。

這些“老麽子”(上海話:舊東西),老白的塗眼線的美妝達人兒子白鴿見都沒有見過。

到了現在這個年代,“小資”也許已經變成了化妝和眼線?

像老白這樣能夠過著天天畫畫, 打鼓, 追求著愛情的生活,真是“不要太得意。”

一事無成又怎麽樣?作品隻能掛在老年活動中心又怎麽樣。

996拚命打拚、吐血、爾虞我詐、留學然後海歸、海待也換不來老白的上海小洋樓吧。

雖然亭子間要租給亞曆山大, 雖然請個客做個飯還要精打細算去買打折的快過期食品。

老白是富足的,有親情, 友情, 愛情,有一夜情。

石庫門裏的老白,骨子裏極度小資, 生活裏極度小心 - 也許他才應該是上海男人的真正的人生偶像。相比之下, 陸家嘴的英俊瀟灑活力四射的精英們就像漿過的雪白的假領, 即使中看, 最終也無用。

各花入各眼, 大千世界,各有所愛。

 

無齡感生活

 

電影打上一個“愛情”的標簽就夠了,加上了“中年”,就變了調性。 就像是一杯恰到好處的咖啡,忽然被人添了半杯開水。

時間定格了半秒鍾,一切開始變得索然無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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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 仿佛暗示了被貼上了這個標簽的人,對人生的理解必須通透,不但“而立”, 應該是“不惑”甚至要“知天命”。

事實上,現代人年齡感越來越遲鈍。

管他多少歲,忘掉年齡。你可以去踢球,去網戀,去跑馬拉鬆。自駕西藏、橫穿美洲、周遊世界、登山、滑雪、衝浪、跳傘、開船、上天入地都是毛毛雨。人的有效壽命在中年這個階段的延長是一種真正意義上的延長,和九十歲以後多活了兩年有本質的區別。

然而, 這種青春的延展也造成了很多人的年齡迷失。

本來應該活得通透明白的中年人, 有多少“不惑”“知天命”了?

沒活明白的,可以繼續像二十歲那樣生活。

活明白了的,也可以像二十歲那樣生活。

二十歲四十歲六十歲,不管幾歲,愛情萬歲。

大家都進了元宇宙, 年齡隻是個標簽, 可以選擇、可以美圖、可以修改, 可以選擇隱藏。

 

“一個女人, 沒浪跡過天涯是不完整的” - 李小姐

 

但是現實裏“年齡”是個敏感問題,無處不在,無處回避,很多時候讓人尷尬。 白老師咬牙跺腳地像“紳士”一樣猜李小姐的年齡, 卻被李小姐的混血蘿莉女兒媽呀(Maya)童言無忌一指戳穿尷尬得一匹。

老白和“媽呀(Maya)”《愛情神話》 劇照 網圖侵刪


李小姐當年和英國帥(bie1)哥(san1)的愛情想來也是轟轟烈烈的吧。到頭來帥哥人間蒸發,留下個女兒媽呀, 李小姐還丟了兩套房子。有一首歌叫《愛的代價》。也許那個年齡的愛情就是這樣吧, 維納斯的愛情神話也是荒唐的一塌糊塗呢。

李小姐差一點就上了同濟,差一點上了紐大。也許差一點就和英國帥哥修成了正果。人生“差一點”就圓滿了。

多少人的人生“差一點就圓滿了”。實際上, 沒有一個人的人生是圓滿的, 哪怕看上去再光鮮。

步入中年, 順利地走著下坡路的李小姐外表看來依然從容,光彩照人。滄海桑田過後,骨子裏卻更獨立。她隱瞞著自己的年齡, 卻更說明了對年齡的在意。她依然在尋找愛情,但是瞻前顧後,患得患失,如履薄冰。追求歸宿的同時又不想失去對自己命運的哪怕一點點的掌控權。

“一個女人, 沒浪跡過天涯是不完整的。”

她所說的“浪跡天涯”, 也許說明心還追隨著不知在天涯哪個地方的媽呀的爹, 還想著把媽呀送“回”英國。 可是這個“天涯”真的是“天涯”, 李小姐也明白, 她今生已經再無法到達。所以作為一個女人, 注定不會“完整”了。

“一個女人,這輩子沒掙到100萬是不完整的。”

成熟獨立的女人需要有錢, Jimmy Choo是獨立宣言, 是一種物質化的自我肯定, 是一個符號。

比如一個事業不成功但是活得沒準還湊合的老男人也許會去買個勞力士, 買一輛跑車, 買一條船。可以品品紅酒, 寫寫詩,畫些畫。他隻是想用這些符號告訴自己, 我還不算太老,這一輩子過的還不錯。

李小姐穿著Jimmy Choo追逐自己的愛情, 卻差一點崴了腳。在白老師offer小洋樓給李小姐和媽呀, 李小姐感受到的不是白老師的示愛, 而是一種可能失去獨立的恐懼, 一度讓她把老白推出自己的生活。

老白的文藝氣質讓她心動。

還要“送上門來”才最終讓李小姐動了心, 當然也少不了放在天枰上稱來比去拿不上台麵的算計和衡量。這些是二十歲的愛情不需要考慮的。

《愛情神話》 劇照 網圖侵刪


一場私房菜變大鍋飯的熱鬧下來, 李小姐又迷失了。表麵水波不興,波瀾不驚, 一顆心卻從冷到熱,又上上下下,忽冷忽熱。

一場大醉,三個女人成了閨蜜, 老白卻從她的生命裏漸行漸遠了。

因為她的生命裏不能再承受一次這樣的不確定。

 

偽獨立女性宣言 - 蓓蓓

 

相比之下, 蓓蓓活得實際, 卻不幸福。她追求自己的世界, 喜歡跳舞。她和老白的性別角色互換,強勢到離婚了十幾年還覺得老白應該原諒她, 因為她隻是犯了一個小小的“男人都會犯的錯誤”。而這一點觸到了貌似柔弱的老白的底線, 他是永遠不會原諒她的。雖然兩個人有過無比美好、依然懷念的日子, 雖然兩個人用自己的方式都深愛著、關心著他們的孩子。

《愛情神話》 劇照 網圖侵刪


區別在於, 蓓蓓總覺得老白還是她的。親情還在, 兒子白鴿,老房子,孩子的女朋友,甚至老白他媽都還在兩個人的生活裏,還把他們緊緊地拴在一起。

她回家一樣到了前夫老白的家, 看到居然有兩個女人在家裏, 立刻女王情結上身, 出於本能開始捍衛自己的領地。

“一個女人這輩子沒小孩是不完整的”。第一支投槍射向風情萬種的Gloria。潛台詞是說, “我有小孩, 我作為女人是完整的”。

然後絮絮叨叨描述老白曾經對他多麽好。

然而, 她的擲地有聲的要求老白既往不咎的出軌宣言, 貌似彰顯女性獨立而顯得理直氣壯,實際上虛弱蒼白。無非是“家裏紅旗不倒外麵彩旗飄飄”的女聲翻唱版。原唱都不在調上,翻唱自然更是荒腔走板。

老白早已經心如鐵石,蓓蓓在他的生命中已經是徹底的過去式,兩人隻有白鴿一個唯一的聯係, 和一些兒子維係的一點親情。

 

一個女人這輩子沒有為自己活過是不完整的 - Gloria

 

Gloria是個另類。 她的畫像好像應該是“老危險的”勇於追求愛情的自由的“野貓”, 實際上是關上KTV門以後, 門後那張落寞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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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喜歡老白這個“好男人”, 本來隻是一點點心動, 一看有了競爭者就忽然來了精神, 反正“想做啥就做啥”, 得到她想要的,“頭也不用回, 跑路呀”。

那一瞬間的落寞, 因為她知道這個“好男人”不會是她的。

如果Gloria二十歲, 她會喜歡好男人嗎?

哪個二十歲的女人會真的喜歡一個“好男人”?!

“你是一個好人”早就變成了一句貶義的揶揄。已經好多年了。

 

故事好聽嗎,我編的 - 老烏

 

老烏應該不算一個“好人”。他是一個“浪蕩子”,“女人多的是”。

老白活在自己的小資世界裏, 活在他小心翼翼的愛情裏。

老烏則活在他自己的愛情神話裏。

《愛情神話》 劇照 網圖侵刪


老烏的淒美愛情故事,一個極不靠譜的三十年前和歐洲國寶索菲亞羅蘭在意大利的豔遇故事,讓聽故事的人聽得熱淚盈眶。

結果最後他來了一句:“我編的。”

沒人理解他的世界, 包括他最好的朋友老白。

一宵宿醉, 第二天一早,他卻匆匆離開人世, 隨著他的神話去了。

即使有了歐洲的神秘客披露了也一些讓人錯愕的信息, 大家也無從追尋老烏故事的真實性了。

就算真有愛情的神話存在,也終有一天會消散, 不留一絲痕跡。

他的愛情是神話, 神龍無首也無尾。

他和老白的友情倒是至死不渝。

揮揮手,他把一切都帶走了, 留下了老白。老白身邊少了一個絮絮叨叨相愛相殺的基友, 忽然清淨了許多。

然而他在畫展上看到“策展人:老烏”, 猝不及防地淚奔。

畢竟是中年人。

中年人其實很脆弱。

《愛情神話》 劇照 網圖侵刪


中年人的友情是稀有而珍貴的。 

得勢的時候,生意上的朋友來來往往,五花馬千金裘, 朋友不要太多。

真正的朋友像是多年前窖藏的陳酒, 少了一個就不會再回來。

人生就像是一場盛宴, 誰都不願意最先離開。

曲終人散盡,那個最後離開的人, 會有多孤獨呢?

電影最後一個場景, 大家坐在一起緬懷老烏, 《愛情電影》這部50年前的電影和古羅馬時候的劇本讓每個人昏昏欲睡。

李小姐的短信讓老白又燃起了希望。

“一生是個笑話”的一事無成的文藝中年應該有個溫暖的結局。

像多年以前十六鋪碼頭那種上海的味道一樣溫暖。

《愛情神話》 劇照 網圖侵刪


"也許愛不是熱情,也不是懷念,不過是歲月,年深月久成了生活的一部份      -     

                                                                                                         《半生緣》張愛玲"

 

多年以後再回到上海, 那些梧桐樹還在, 那些街道還在。多了秩序,少了淩亂, 記憶裏那種溫暖的味道也已經消散了。

蘇州河已經到了地下。康定東路河岸上, 一同坐著看風景的石頭隻在記憶裏。

很多時候,我不想回到一個記憶裏的地方。 一旦故地重遊, 本已模糊的記憶就會徹底破碎。

而有些記憶是紀念品,是心底裏隻有自己能看到的一塊寶石。

我想我寧願把它留在角落裏, 任它蒙上歲月的風塵,一點一點模糊下去, 直至風化成齏粉。

沿著石門二路走過去,街角的花店居然還在。

豔陽下,一對情侶買了花出來。

女孩手中的玫瑰,和當年那隻一樣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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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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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您居然看到了最後~ 得意

 

既然看到這了,趕緊安利我的K歌號:855886873

我的簡書鏈接:

https://www.jianshu.com/u/5ccab0be8648

再福利一首歌:

電影youtube上有槍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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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 ()評論 (5)
評論
DD2020 回複 悄悄話 溫暖的氣味,是空氣中的灰塵被太陽曬得發出的那種氣味嗎?是那種大棉被在冬日的暖陽中曬了一天的氣味嗎?
nice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全球戰略' 的評論 : 如果參加國際展一定很有意思, 不知道歪果仁能不能get到海派調調
nice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田野之際' 的評論 : 謝謝田野老師!實在是過獎了
全球戰略 回複 悄悄話 同意:城裏寫得最好的一篇愛情神話的影評!另外加一句:要是這部電影參加國際比賽,有得獎希望。讓我想到了在冷戰高峰的1980年一部《莫斯科不相信眼淚》讓世界人民看到了蘇聯人民的中年生活,勇奪奧斯卡外語片獎。
田野之際 回複 悄悄話 城裏寫得最好的一篇愛情神話的影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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