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的衣裳

 

自打開了這個博客，就一直想寫寫服裝與我的故事，可是因為這個故事裏麵承載了太多的親情和感傷，遲遲沒能動筆完成。

還是一個孩子的時候，由於那時中國物資匱乏，加之父母工資微薄，我的衣服基本都是奶奶一手包辦的。因為我的奶奶是一個有數十年經驗的專業裁縫師。從幼兒時穿的可愛小肚兜，小紅馬甲兒，深綠色的燈芯絨拚接小上裝，肩膀上長眼睛的奇怪上衣(奶奶說這樣的衣服小孩子穿上長大會比較有眼力見兒！)，到上學以後的四季衣褲，包括冬天的厚厚棉冬衣，都是心靈手巧的奶奶親手做的。我的童年也在奶奶忙碌的縫紉機遢遢聲之中度過。每當眼看著奶奶操著長長的裁縫尺，把美麗的花布或者燈芯絨，各色毛料裁成形狀各異的塊料，再縫成美麗合身的衣服，最後飛針走線釘上各色或者手工做的盤扣或者買來的塑料扣子，完成整個製衣過程，簡直充滿了魔幻神奇的色彩，也充滿了對奶奶的敬佩！因為小孩子眼睛出奇的好，奶奶也經常讓我幫她穿針引線呢。奶奶的針線包啊，鋁做的頂針兒啊，也都成為我童年好玩的玩具。對服裝的熱愛也在那個時候開始深植在我的生命裏，夢想長大後也能像奶奶一樣成為一個巧奪天工的服裝設計師。(可是，高一的服裝選修課一件簡簡單單的長褲讓我徹底領教了服裝製作的複雜，也徹底泯滅了我的大夢。好在，表妹現在澳洲陰錯陽差做起了服裝相關的工作，也勉強可以算是繼承了奶奶的衣缽吧，這是後話了)

奶奶不辭辛苦的一年不停忙碌著，才有一大家人一年四季的衣服，才有我們過春節時鮮亮的新衣褲。在奶奶不停的縫縫剪剪裏，她用自己的剛強以獨特的方式支撐著這個大家。由於小孩子長得特別快，為了可以讓衣服穿的久一點，我們的衣服總是不特別合身，常常會長一點或者大一些，記得當時小而不懂事的我，為這個還經常跟奶奶噘嘴呢。現在想起來真是不應該。

穿奶奶做的衣服陸陸續續一直到高一，記得那是一件淺鴨蛋清色的腰部抽摺的美麗夏衣。由於那時家裏經濟條件好很多了，奶奶早沒有必要繼續給我們做衣服，可是老人總是閑不住吧。初二時已經改革開放了，奶奶年紀也老了，我們也開始分到房子和奶奶爺爺分開住了，爸爸媽媽也不再忍心讓奶奶繼續忙碌，我們也逐漸開始隻穿商店賣的成衣。高二的時候我有了深藕荷的高領毛衣和駝色咖啡色灰色直筒長褲，咖啡色的格子短夾克，淡綠色的收腰燈芯絨小西服，和灰粉紅的羽絨半大衣，都很漂亮，心裏美滋滋的。可是因為學校規定不允許穿緊身牛仔褲和高跟鞋，所以再怎麽喜歡牛仔也隻好作罷。

上了大學終於可以自由地無拘無束地穿衣買衣了。因為那時的物價很低廉，可以買到很多又漂亮又便宜的好衣服。每周三下午同寢室的好朋友們也經常一起去一些心愛的小店掏貨，比比試試，臭美一番。當時買下的酒紅色毛織短裙，奶白色立領細網眼襯衫，土黃色棉鬆身長褲，淡蘭色牛仔褲，深藍條紋T恤，玫瑰紅白色相間麻沙灘包，還有灰色小千島格子羊毛長褲，普蘭色的套頭毛衣都是我的最愛，還有我自己裁做的米色卡其布卡腰超短上衣，這些沒有什麽品牌的心愛衣裳伴我度過大學四年的多彩生活。

自從爸爸87年訪日給我和妹妹帶回分別帶著金銀向日葵的兩件黑色短T，白色百摺裙，卡其色抽腰布長裙以後，才知道服裝可以做的如此精致出塵。從那時起，對服裝的愛好更是與日俱增。赴日留學以後，也曾忍著特別昂貴的價格購下了很多特別喜歡的衣裳，像柔和冰粉色的絲領兩件套裝，連衣裙；Last'rose帶Teddy Bear的白色棉質T恤和灰蘭色紗裙，Super hakka的暖橙色印花羊毛裙；EastBoy的深駝色細燈芯絨長褲，淺駝色帶雙口袋的粗燈芯絨及膝短褲；J-Crew深鉛灰V領毛衣和淺藍作舊牛仔；CalvinKlein的深藍印花棉布係帶及膝裙，牛仔短夾克；Jokomomola的各色T恤衫(秋色係的西班牙品牌正好符合同樣色係的我)；淺湖蘭色羊毛鬆身大髦，蘇格蘭格子的呢短裙和長裙。有些衣服已經穿很舊了，有些直到現在還陪伴著我，它們給了我欣賞美的眼睛，也曾見證我最靚麗的一段東瀛歲月。

來了澳洲，這裏的人們生活隨意，服裝簡便，加之一年多在夏季，人們衣裝輕薄灑脫。不用再像日本時那樣一板一眼。我也慢慢變得隨意起來，幾件T恤幾件牛仔就可以對付過去的留學生活裏，唯一置辦的高價行頭是LISA HO的絲質冰粉吊帶裙，裙擺上的手繡特別美麗，已經穿了三個聖誕晚宴，因為每年更換首飾或者披肩，倒沒有人看出已是舊衣。從利用率來講也算物超所值了。因為靠著微薄的獎學金生活，對服裝的熱愛總是付諸不了實際。另外不尷不尬的年紀也讓我在服裝的選擇上頗費一番思量。明白不應該再有二十幾時的可愛調皮，卻也不願意穿的中規中矩，老氣橫秋。噢，年齡帶來的選衣苦惱！

回想過去物質貧乏時候，每一件新衣服都可以帶來我內心的雀躍，經曆世事滄桑以後，卻再沒有任何衣裳可以給我同樣的感動，刷卡付帳間，早已沒有了那種兒時的激動，買回的衣裳也許很快會被穿膩打入冷宮。太容易得到的東西也不能夠珍惜吧。

我終於明白，靠錢買來的衣服再怎麽美麗都趕不上奶奶親手做的衣裳。爸爸媽媽家如今還為我們珍藏著奶奶親手做的我們的小衣服，每當看到它們，就想起那些生活艱辛但充滿溫馨的童年歲月和奶奶縫在一針一線裏麵跨越時空的綿綿深情，它們永遠是我生命裏最無價的珍寶。

謹以此文獻給已離開我整整十年我最最敬愛的奶奶和天下所有的偉大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