璞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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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殿》第一部 淘氣的小男孩 第二章 混亂的年代

(2006-12-12 13:13:13) 下一個

第一節  多事之秋

自四哥來家裏商定了濤濤學武的事後,到搬家之前不到三個月的時間,濤濤的周圍接連發生了幾件事,使濤濤的童年以及心靈開始出現灰色的陰影。

第一件事是舅舅被造反派糾鬥、關押。

濤濤的外祖母在濤濤的媽媽三歲時就去世了,外祖父常年在外討生活,媽媽在家裏是最小的妹妹,從小就在舅舅的照顧下長大,一直到舅舅17歲參加抗聯隊伍。抗美援朝戰爭中舅舅負重傷後轉業回到老家工作後,也一直在照顧媽媽。所以媽媽和舅舅的感情很深。聽到舅舅被糾鬥、關押的消息後,媽媽的精神上壓抑很大,第二天下班後,媽媽帶著舅舅最喜歡的濤濤去看望已經被關押在工廠地下室裏的舅舅。

舅舅是製藥廠的黨委書記;1940年參加東北抗聯,1941年隨抗聯到蘇聯進行整訓。為配合蘇軍進入東北與日軍作戰,19457月空降返回國內襲擊日偽後方機關,194510月與林彪率領的挺進東北的八路軍、新四軍合編為東北人民自治軍(後改稱東北民主聯軍),隨後在經曆了東北解放戰爭大大小小數百次戰鬥後,1949年初隨軍南下,一直打到了海南島。隨即又返身跨過鴨綠江,參加抗美援朝。1959年轉業回到家鄉工作。因為反對造反派的奪權行為,被扣上走資派和蘇修特務的雙料帽子,白天被批鬥、遊街,晚上則被關到工廠的地下室,不許回家。

看到自己敬愛的人被折磨得不成樣子關在幽暗的地下室裏,濤濤感到很茫然。這件事雖然發生在濤濤不到七歲的時候,但卻給濤濤留下了極深刻的烙印,使濤濤在後來重新認識社會時,有了更多的思考。

第二件事:東東爸自殺、東東也殘廢了。東東是濤濤自小到大的鐵杆死黨,東東的父母都是南方人,大學畢業後來到了這個東北小城市。東東的爸爸和濤濤的爸爸是一個廠子的工友,東東的爸爸是廠技術科長,因為東東爸爸的二大伯是國民黨軍官,並隨蔣去了台灣,所以東東爸爸被造反派定成了美蔣特務,關押在廠內。大概是因為受不了非人的折磨,跳樓自殺了。也是湊巧,在此之前數日,東東在廠衛生所打預防針後,先是發燒,而後轉變成小兒麻痹,一條腿也殘廢了。

第三件事,則讓濤濤真正意識到死亡的恐懼:弟弟權權因病搶救無效,夭折了。

 

第二節  權權之死

   

對於很多不幸的事情,也許隻能用“命”來解釋,才能讓當事人從痛苦中自我解脫出來。

    對權權之死,濤濤多年後仍有自責之疚。

    醫生說,權權死於肺炎;於是,一個本不該死的病,奪走了他幼小、鮮活的生命。

    由於考慮濤濤馬上就要上學了,權權自己無法在家照料自己,爸爸媽媽還是決定讓濤濤上幼兒園。由於下班晚,每天接權權回家的事就由濤濤來做。於是,濤濤每天下午到大伯家跟四哥練武後便去離家2公裏左右的幼兒園接弟弟回家。

    那天,濤濤和往常一樣接弟弟回家。由於路上下起了雨,濤濤便帶著弟弟試圖在樹下躲雨。由於效果不佳,還是被淋了個透濕。雨停後,小哥倆拉著手狼狽地走在泥濘的馬路邊。還有不遠就要到家了,就在權權正在仰著濕淋淋的小腦袋向濤濤講和幼兒園的小朋友打架的精彩過程時,突然背後傳來了雜亂的聲音。隨即一個人從小哥倆身後的馬路中間向前跑去。濤濤馬上認出來了,是雙子的爸爸。

雙子的爸爸就在離家不遠的玻璃廠工作,不過一周前雙子媽媽告訴雙子哥倆,他們的爸爸到外地出差了。濤濤正納悶他怎麽突然出現的時候,身後突然爆起幾聲震耳槍響。隨著槍聲,雙子爸爸一下子摔到滿是積水的馬路邊上。一瞬間發生的一切,驚呆了濤濤哥倆,如此近的槍響,讓濤濤滿耳都是嗡嗡的鳴響,而權權更是象木偶一樣地嚇傻了。

當時以後發生的事情,濤濤已經沒有多少印象了。隻是不知過了多久,他才從極度的震驚中回過神來。急忙看身邊的權權。而權權這時已經被嚇得尿了褲子,一直小手死死地攥著濤濤的手,兩眼發直、呆呆地哆嗦著。

    濤濤已經不記得是如何回到家裏的了。直到媽媽下班後到托兒所接了不到2歲的妹妹回來時,看到衣服依舊濕淋淋的小哥倆萎縮在外屋鍋台邊上的小凳子上,權權偎依在濤濤懷裏,倆人已經睡著了。

    當天晚上,小哥倆都病倒了,發起了高燒。由於爸爸在廠裏值班,家裏隻有媽媽一人照料著小哥倆。在吃了些退燒藥後,小哥倆又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第二天早晨,濤濤的高燒基本全退了,但權權依舊有些病病泱泱。無奈中,媽媽隻好帶著濤濤去上班,仍舊將妹妹送到托兒所、權權送到了幼兒園。

    在幼兒園,媽媽不放心權權,特地托囑幼兒園的阿姨:如果權權發燒,請盡快給媽媽的單位打電話。

    下午,媽媽特地請假提前下了班,帶著濤濤一起去接權權。不想,這時的權權發燒已經燒得處於昏迷狀態了。看到媽媽,他睜開了眼睛,費力地叫了聲媽媽,就又昏迷過去了。

情急之中,媽媽顧不得埋怨幼兒園的阿姨,趕緊從幼兒園給還在單位值班的爸爸打了個告急電話,就立即抱起權權,向足有3公裏外的兒童醫院奔去;而僅僅6歲多的濤濤則抱著幼小的妹妹,踉踉蹌蹌地到了附近的劉阿姨家。

    多年後,濤濤每每回憶起這件事,總是感到母愛的偉大和不可理解力量:母親身高不足1.65米,在那個營養不良的年代,頭天晚上熬了將近一夜,第二天工作了一天,然後懷抱著4歲的孩子,一口氣直奔3公裏,是什麽力量在支撐著她?

    然而,一切都已經晚了。

    當一切都結束時,已經是第二天的淩晨了。媽媽在劉姨的攙扶下也來到了劉姨的家裏。

    從此,濤濤那象個小跟屁蟲似的權權弟弟就不在這個世界了。

在濤濤長大後,曾聽媽媽講過權權,當然那是一種帶有宿命理念的說法:權權在這個家裏,原本應當是長子的,隻是因為一些變故,沒有成為長子,所以走了。而這件事情說起來,要從姑姑家談起。

 

第三節  姑姑和姑父(一)

 

這個世界原本不屬於濤濤,這個家庭的長子原本也不屬於濤濤,也許,正是因為濤濤的存在導致了權權的夭折。而這一切,都要從濤濤的姑姑和姑父說起。

濤濤的姑父原是林彪的老部下,曾是萬歲軍的一名高級軍官,抗美援朝回國後和在解放上海時相識的姑姑結了婚。姑姑當時由山東半島南下,屬解放上海後首批接受上海的地方政府人員。由組織做媒,兩人在吉林梅河的部隊駐地組成了新的家庭。隨後濤濤的姑姑便放棄了自己在上海政府部門的工作,一生伴隨在姑父身邊。50年代末,姑姑懷孕了,雙胞胎,但因疾病流產並造成終身不育。於是,在濤濤的父母結婚後,姑姑姑父便和濤濤的父母做了個約定:第一個孩子由姑姑家抱養。也正是在這種約定下,濤濤出世了。

於是,在濤濤1歲多斷奶後,姑姑姑父有了個叫峰濤的男孩。這個名字是姑父為紀念朝鮮戰爭中第二次戰役自己所在部隊參加的最慘烈鬆骨峰一戰而起的。

然而,濤濤到新家後還不到半年,自己的身份就出現了新的變故。

應姑姑的要求,濤濤的爺爺從山東老家來了。當聽說濤濤是自己小兒的長子後,爺爺不高興了。對他來講,女兒畢竟是嫁出去的人,是別人家的人了,自己的孫子是自己家的後生,過繼到女兒家就等於是別人家的人了。所以,老爺子對女兒女婿說:長子不能送人,濤濤不能留在這裏,要送回去。而這時,權權已經在媽媽的懷裏形成胚胎了。於是,權權又成了姑姑養子的候選人了;不過不巧的是,權權快要出生時,姑姑家又抱養了一對雙胞胎;於是權權便留在了自己的家裏。不過一生卻沒有邁過五歲的門檻。

濤濤長大後,曾聽媽媽說過,權權出生後,本地一位有名的“仙人”告訴爸爸媽媽,這孩子是大富大貴的命,不過爸爸媽媽可能承擔不起他。現在看來這句話倒是應驗了。

 

第四節  亂世少年

 

轉眼之間,濤濤已是初中生了。而在繼妹妹之後,濤濤又有了個弟弟:小強。

權權死後不久,濤濤一家人搬到了爸爸廠子的職工宿舍區。職工大院很大,當時就住著一千多戶的職工。

市內兩大造反派武鬥時,槍聲就在窗外的廠區內外爆響,爸爸媽媽不在家時,濤濤就抱著妹妹躲在窗戶旁邊的炕沿下,初時還有些害怕,後來則不當回事了。經常在窗邊看外麵的戰鬥,直到有一次一顆子彈在窗戶的玻璃上穿了個洞,才讓濤濤打消了看熱鬧的興趣。

初到職工宿舍大院時,經常有大些的孩子欺負濤濤,不過濤濤可不是吃素的。於是濤濤的臉上開始出現陪伴他一生的各種疤痕,常常是舊的還沒結硌,新的又出現了。不過幾個月後,濤濤在大院裏也開始小有名氣了。在濤濤二年級時,大院裏一個五年級的大孩子不相信濤濤的名氣,找了個茬口欺負濤濤,不想交手後沒占到便宜,隨後就跑,濤濤追了幾百米,眼看攆不上他,氣的隨手撿了快石頭砸去,正中對方的腳後跟,不過一個趔趄後,還是讓對方跑掉了。不過打那之後,欺負濤濤的人就越來越少了。同時開始有不少周圍鄰居家的孩子開始聚集在濤濤周圍,一起上學,放學後便在一起玩耍。

濤濤家的後院,有快空地,和鄰居家一樣,爸爸將空地收拾出來,種上了各種蔬菜,還養起了兔子、雞鴨。

從一年級開始,濤濤又成了一名小飼養員。出了每周日要和四哥練武外,其餘每天都要到附近的珍珠山上割草喂兔子、剁菜喂雞鴨。於是,很快就有十幾個孩子成為這支隊伍的成員了。這十幾個八九歲的淘小子很快又成為珍珠山上的掃蕩隊員了:到果園裏偷果子——盡管那果子青得發澀;爬上樹上掏鳥蛋——盡管從樹上滑下來時兜裏全是蛋汁了;到別人家的地裏偷地瓜、黃瓜——盡管會有讓主人抓到挨頓暴打的危險;光著腚子到山後的大沙河遊泳——盡管晚上免不了家長的一頓打;

就這樣,濤濤從痛並且快樂著的童年裏開始長大了。

抗大小學二年紀結束後,濤濤又和他的掃蕩隊員們一起,開始到爸爸廠子的職工子弟學校讀書了。

很快,子弟學校的老師和校長發現,學校裏又多了幾個讓人撓頭的搗蛋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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