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接到一個朋友寄來的一片文章,含淚閱讀之後,決定發在這裏。我和文章的作者隻不過有幾麵之緣,但是他身為一位醫學專家,絲毫沒有一點傲氣或者張揚,相反,卻是比常人更甚的謙和,熱心,體貼。曆史是過去的事,過去的是與非自有後人評說。希望我們的人,我們的國家能以史為鑒,少走彎路,大步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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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蓋滿京華 斯人獨憔悴
——章永逝世三周年祭
過去,我不相信鬼神,現在,我對鬼神半信半疑,可是,我相信命運,命運是由於許許多多平凡卻無法控製的因素,導致一件事、或人生無法意料的經曆與結局。有些人常常走好運,大多數人是幸與不幸的不同組合,而一些人是始終不幸,章永,我一生中最好的朋友之一,卻不幸屬於後麵這類人,至少從我認識他不久開始。
章永姓劉,四川桐梁人,第一次見到他是 1952 年夏,在華西醫大(當時改名為四川醫學院),他任學生會文體部長,我是廣播站編輯部主任,為組織同學的暑期生活經常碰碰頭,他給我的印象是禮貌、思想活躍、談吐文雅,他國學很好,喜歡詩詞。以後,並沒有更多交往,沒有想到在以後大半生,我們竟會有相似的命運,共同經曆了半生風霜,承受那些無聲的狂風暴雨。他高我一年級,畢業後留校在內科,我畢業後也在內科,但仍少往來,直到 1957 年 9 月當我們作為右派分子被編在一個組接受批判與教育時。川醫的“大鳴大放”始於 1956 年的 6 月,內科比較平靜,僅組織了幾次座談會,當反右開始時,全院共劃定 2 名右派,被上級認為反右不力,原工作組長賀惠君(團省委書記)及醫院院長饒積進(部隊大校轉業)被撤換,以後賀被劃為右派,饒被定為右傾。九月初,新的工作組於幾天中補劃了右派分子 108 人,在同一天公布,並組織職工將大字報貼滿醫院,一夜之間這些人都成了人人得而誅之的階級敵人,內科當時的 22 個各級醫師中 6 人被劃作右派,我與章永均名列其中,我的主要罪狀是在院領導來科內了解意見時代表內科醫師的發言中提出年青醫師有工作、身體與組織關懷方麵的三大痛苦和主辦了一次內科的大字報。而章永則是因與黨員女朋友戀愛,卻因他出身欠佳,被幹預拆散,寫過幾首失戀的詩,被視為對黨不滿。 58 年春節不久,我倆與醫院其他右派分子百餘人定罪後,送往西昌地區的德昌山區“監督勞動”。開始時,在山區開渠引安寧河水上山,名為鳳凰堰,每日沉重的勞動(早上八點至下午五點)與艱苦生活(每月 10 元生活費,扣除 1.5 元訂報費,還有煤油燈費與草鞋費,僅餘下 5-6 元)並非是最難承受的懲罰,對前途的渺茫絕望,還有漫漫鄉愁才是最大的折磨。惟一的宣泄是當下工後,大家坐在山坡上,麵對西下的夕陽,茫茫雲山,萬壑鬆濤,唱起老電影“夜半歌聲”中的“秋水伊人”:望斷雲山,看不到母親的慈顏,更殘漏盡,孤雁兩三身聲 ……… ”。除了每晚集體學習時不斷對自己的批評,盡可能給自己想出更多“罪狀”,大家不會談家庭、工作、過去與將來,因為擔心被人告發,也很少談論勞動與飲食以外的話題。
半年多後,水渠建成,一些右派被分至礦山采銅,我和章永等 13 個身體較瘦弱或有病的人,派到一個製造粗製手紙的手工工廠,這應是一種照顧吧,但到紙廠後,一切艱難粗重的工作,全被分派給我們,包括下料(將細竹放在遊泳池大小的池中,分層灑上石灰,放水讓堿水腐蝕竹的纖維),起料(將堿水中摻合大量沙石的竹捆,用手抱出,在小溪中清洗),製料(將洗靜後的竹捆放入巨大木桶內蒸煮三天,再用巨型石碾碾碎),備料(將碾碎成泥狀的竹材,挑送 3-4 個平方米大小的木桶,放水並用竹竿將水與竹泥攪拌均勻),最後是廠內工匠用窗簾樣的竹網將紙漿撈起、加壓、榨幹,再一張張分開,涼曬成幹的手紙。我們每天 5 時起床直到下午 6-7 點,除了二餐時間,不停勞動,晚上是集體學習。下料時的石灰粉塵對鼻、咽、氣管、全身皮膚都是強烈刺激;起料時則有堿水腐蝕加沙石磨損,使手指、手掌形成許多腐蝕的小洞,接觸東西後痛徹心肺;製料時則在蒸桶內高熱難耐;備料是重體力活,需挑起百餘斤竹泥,再用力攪拌和勻,章永常常因用力而引起痔瘡出血。有時為搬運物資,大家還要在午夜用架車到 40 餘裏外的倉庫拉材料,來回 80 餘裏山地,上坡、下穀,徹夜不眠,第二天仍得繼續工作,因為這是立功贖罪,支持“大躍進”。我們也有自我消遣的時候,因為機會少,更顯珍貴,其一是偶爾大雨,大家無法在露天勞動,廠裏讓我們去廢紙庫(用來重新製紙)將成冊書籍撕開,有時廢書中可以發現殘缺的好書,如古詩詞之類,這對我和章永像是發掘到了金庫,我們偷偷將書藏在襯衣內(不能讓監管人看見)帶回住地;我們 13 名右派住在一個水磨的狹窄樓房中,一長排地鋪,章永與我相鄰,有時在夜晚的黑暗中,他悄悄遞給我一小塊麵餅,那是另一右派傳禮趁奉派外出診病時帶回的;另外值得高興的事,是每 2 - 3 月一次鎮上的巡回露天電影,或是文工隊的演出,盡管白天工作重,很疲憊,大家仍興高采烈,摸黑到幾裏外鎮上去,演出水平不高,但演員認真而且勇敢,比如唱了幾句,唱不上去了,咳咳嗽又重來之類,觀眾掌聲卻絲毫不減,演出時,常常聽到鄰座(地上)淅瀝的水聲,那是美麗的薩尼族姑娘撩著寬大的圍裙在就地小便,這是中外演出中一種難得的插曲。在一年多共同的絕望、屈辱、勞動和小小的快樂中,一切壓力都讓我們更加知己。
59 年,近三分之一的右派被收回川醫,包括章永和我(其餘的被留在當地,送回原籍勞動,甚或被判為“反革命”等罪名處置),但這一幸運並未給章永帶來哪怕半點幸福。回校後我們以帶罪之身參與醫療、教學,但上級絕不讓人忘掉這些人的“階級敵人”身份,沒有人敢與你來往,處決犯人,批鬥各種“份子”的大會,我們一定蹲在第一排接受教育,聆聽隨時也可能降臨我們頭上的處理,那是從槍斃到各種徒刑,讓我們隨時想到自己的罪過,此外,我們回到內科的 4 名右派負責每日在下班後,打掃各病區示教室與公共區域清潔。在指導學生學習時,要明示自己的身份避免我們“欺騙學生”,休息時,不得離開集體宿舍,外出需要向二位監管(醫師)請假。大的節假日,我們被派往各種工地勞動,體現毛澤東“人民大眾開心之日,便是階級敵人滅亡之時”的箴言。章永與我不僅同在內科教研組,同去急診、門診,還同住一室,除了家人是與我一生共同生活最長的人,與家人不同的是、我們有更相似的經曆、罪名、感受、期望(重新變作“人民”)和失落(前途沒有任何光明),非工作時一起寫反省匯報和立功贖罪計劃,在假日勞動後最大的快樂是誦讀詩詞,或在月色朦朧的院內小徑唱和。在三年災害時,每月十七斤糧食,沒有肉類與副食品,饑腸轆轆,章永比我個頭大,在隆冬寒夜值夜班,醫生有一兩稀粥作為加餐,我總給章永留一半,他值班也給我留一半。 1960 年國慶前,聽說有大赦,想到我們又可重作“人民”高興得徹夜難眠,結果全院百餘名右派隻有一人榮幸摘除右派“帽子”,由右派變成“摘帽右派”,介於人民與敵人之間,雖然本質上仍不屬人民,(仍享受右派各種待遇),至少名義上進了一步。 1961 年我和章永終於同時轉為“摘帽”右派,誰知更大災難正籠罩著章永,像梁祝婚變前那一組銅管樂,隻是我們不曾聽到那令人心驚的不祥樂聲,反幻想境遇能有真正的改善,這時毛澤東發出“千萬不要忘記階級鬥爭”的指示,正逐步變成中國土地上另一次雷暴。
剛巧,這時醫院連續發生十數起輸液事件,甚至導致死亡,迫於上級黨政壓力,在真凶不明的情況下,對數十名專家進行了批鬥,表示懲治階級敵人的決心,但事故依然不斷,醫院隻好加大打擊力度。在 11 月的一天午後門診時,我們接到晚上開全院大會的通知,我下班較遲,晚餐後去大會場時,發現氣氛緊張,從入口望見燈火耀眼的舞台,發現有兩人被武警押在台上。其中一個是我大學同學、外科右派醫師,另一人竟是章永,正宣讀罪行與判決,大意是章永出身不良,劃為右派後不知改悔,實行階級報複,開除工職判刑 2 年,當即押往勞改監獄。在震耳口號聲中,恍惚看見章永被押上了警車,我拖著無力的腳步,滿腔驚疑回到科室參加討論,會上才知“階級報複” ,是指章永一次急診時,診治一名腦膿腫昏迷患者,發現病情嚴重,立即收入住院,並交付護士長後,章永即轉至另一診室處理病人(內科僅一名醫師值班),患者有七、八名親屬,在等候入院時患者因躁動,跌下診斷台,入院後一日因病重不幸死亡。這是典型的欲加之罪,何患無詞,我感覺身心俱寒,不斷顫栗,含淚表態,要更好改造自己,避免重蹈章永覆轍雲雲。回到宿舍,章永已人去床空,書籍散亂,床頭剩下一堆亂草,因章永並無親人在側,是門診一位田姓護士,冒著風險給他監獄送去一床薄被,我找出章永出差在外姐姐的電話,通知她此事,這就是我能為他盡的全部力量。
章永判刑後,我每日獨對空床,既悲且痛,偶從其姐處了解他勞改情況,直到 63 年,我長女出世,聽說章永已出獄,公安九處某處長了解他技術及為人,留下他作獄醫。我們再見時,他更顯沉穩拘謹,談及往事,隻是慘淡一笑。因監獄離我家很近,他孑然一身,節假日常來看看我,逗逗孩子,雖遭厄運,一息尚存,劫後餘生,是不幸之大幸,他仍不忘學習,稍後,我還替他借學校資料供他閱讀翻譯。不料禍不單行,約一年後,一天,我到住地去看他,房門竟貼著公安局封條,人跡遝遝,與他姐姐聯係,才知已被押回原籍。原來小四清開始,時任副市長兼公安局長的林左夫是清理對象,罪狀之一是包庇階級敵人,即出身不佳的公安九處處長(留章永作獄醫者),該處長的主要罪狀是重用階級敵人(章永),一介風雨飄搖的普通不幸醫師,竟然涉及上層政治鬥爭。最後被派出所撤銷戶籍(出獄後戶口在監獄),三天後作為“無戶籍”黑人口,被押送回銅梁縣原籍,變為無土地農民,終日耕作,整整二十年,直到 1982 年,幾次有機會在鄉村行醫,均被區鄉醫師排擠,空懷濟世仁心,在缺醫少藥的中國,卻無法用他的技術為民效力,這才是章永真正的悲哀。
在十年文革中,他備受摧殘,幸運的是,這時 40 餘歲的他,認識了重慶的女知青小周,兩人在困頓中相濡以沫,度過了最艱難的歲月。 1979 年冬為右派平反的春風終於吹到四川,但遠遠沒有反右時的雷霆萬鈞之勢,隻是悄悄的給右派發了一紙通知,還作了許多伏筆,留下不少尾巴,準備將來可隨時再行整治。即使這點微不足道的喜訊,遠在山區的章永也很難知道,他是第二年( 80 年)才得知這個信息,而他幾十年被剝奪的歲月、事業、工作,還有那些無端打擊,以及他無地農民的身份均絲毫不變。為了生存,為了討回應有的公道與權利,他在同學、朋友幫助下,來到華西提出申訴,但毫無結果,被迫在學校大門外,用小字報寫下申訴放在地上,靜坐了幾天,雖然獲得廣泛同情,但一介寒儒,加上芸芸眾生,能有什麽影響。
直到 82 年,章永在同學們的熱心幫助下,終於在重慶市工人醫院當上了一名醫師,並與小周結婚,盡管蕭條四壁,畢竟滿室溫煦,已是得來不易的幸福。雖然已近知命之年,章永仍懷烈士壯心,不僅埋頭工作、十分敬業,還寫了許多文章及科普書籍,當得知他有了一個愛女——小雅後,我暗自祝福,希望他終於能得到一個愉快的晚年。沒有了風雲詭譎的政治運動,不料,不幸卻再次敲開他的大門,他夫人小周突然病倒,她所在的小小街道工廠,停發了工資,還要付出大量醫藥費,小周父親一個小廠老工人退休在家,全家四口全靠章永的微薄工資。具有諷刺意味的是一個 1955 年畢業的大夫,正常工作還不到十年,就已到了退休年齡,為了老父、嬌妻、愛女全家人的生計,退休後他去銅梁縣行醫,以後又去了廣東東莞,由於過度疲勞,引發心肌梗死,僥幸存活,被迫回家休養。不到一年,又重回廣東,奮力工作,為的是讓妻女今後生活有更多保障。以後幾年中瑣屑事牽我與章永聯係較少。
我最後見到章永是 2003 年春,剛從美國開會回家,突然聽說章永身患晚期癌症,這是繼他 1961 年被捕, 64 年被押回原籍,給我的再次平地驚雷。我和一個侄子特地匆匆趕到重慶作了一次告別的拜訪。到章永家,他和夫人在家,老嶽父臥病在床,他仍穿著多年前的舊棉衣,很高興見到我,精神很好,家中十分簡樸,沒有任何新的家俱或電器,但是清潔整齊,最高興的是談到他的女兒小雅,她已進大三,學經濟,成績不錯,也很懂事體貼,是父母的精神支柱,這常是不順利人家常有的特征——勤奮、溫婉、體貼的子女。我們都沒有談病,那是一個無法討論的題目,我們都是醫師,對結果能有什麽希望 ? 中午,章永夫婦挽留我們在家進餐,為了不給他們添麻煩,我請他們在附近找一家餐館,但他們似乎一無所知,看來他們平時不會去,也沒有人請他們去,最後,我們沿街信步、找了一家較近,門麵尚清潔的餐館,但章永因腹脹,吃得很少。在一個方便的時候,我向他夫人了解病況,原來他去廣東後,長期便血,前一月加重,懷疑直腸癌,回到重慶準備手術, CT 發現肝及全身多處遷徙,並有大量腹水,已失去手術機會。飯後章永夫婦送我們上車返蓉,我們都知道,這其實是一次永訣,至今,我仍無法忘懷從車窗看到的那孤獨瘦弱的身影 ………… 。 3 個月後電話中得知章永已經去世,死得很安靜,不太痛苦,至少他不願自己表現出痛苦,帶著對妻女的掛念離開了這個給他一生不斷製造傷害的世界,對他這應是一種真正的解脫。
一般人都知道 57 年反右、是中國知識分子極大的不幸,而對章永來說,隻是到最後、我才知道那隻不過是他一生中更大不幸的一個起點,一種小小的鋪墊。作為一個平凡的知識分子,在遭逢意外的不幸後,竟然會涉及到另一個政治運功中的上層鬥爭,而不幸他又與鬥爭中,將要被清除的一方毫不相幹的聯係在一起,不是他,而是命運將他們連在一起。他受累隻是由於無意中將他留下當獄醫的公安九處的處長,處長受累隻是因為他必須成為他上級應該被打倒的理由“重用壞人”,章永 57 年受累、是命運讓他具有成為 61 年受害的身份“階級敵人”,以及 64 年受害應具有的身份“壞人”,為此,他付出了一生,至少大半生不幸的代價,這一切他沒有一點選擇的權力。
章永的一生是平凡的,正像中國大地上眾多知識分子,他不曾有驚人的成績、聲名,他遭遇的種種不幸也是平凡的,不像一些文章中那麽駭人聽聞,慘絕人寰。但那是幾十年裏,那是一個人一生,一個人僅有的一生,綿綿不絕,如影隨形的屈辱、痛苦、絕望、不公,毫無道理地被剝奪了人的尊嚴、人與生俱來生存、生活的權力!他甚至不能像一棵小草一樣自生自滅!除了救死扶傷,他不曾作過任何傷害他人的事,卻無端被摧殘、仇恨!他的人生隻是被一些充滿光環的偉大人物用作鋪墊的碎石。他是幾百萬中國知識分子、尤其右派人生與遭遇的真實縮影,但願他在另一個世界可以安靜、自由,有尊嚴,幸福的生活。
[ 作者後續 ]“ 我希望翻過去的這一 頁 永遠不會再重複 讓我們的祖國強大而又和諧 我相信 這不僅是我的願望 也是章永 和所有中國知識分子的願望。 ”
在我的生命中, 我也讀過, 也親眼見過許許多多太沉重的事情, 但是我總是選擇不相信,或者假裝沒有看到,因為隻能以這種方式才能讓自己的心情不那麽酸楚.因為我們在麵對太多太多沉重的時候, 卻無賻雞之力.
對於命運, 我隻相信命, 但是不信運. 因為我總以為命是注定的, 是爹媽給的,可是運氣是可以創造可以爭取. 我這麽說, 是因為我生活的這個年代, 有可以選擇可以創造可以爭取的可能, 可是在某些年代那些可能都全部被抹殺.
過去的一頁可以被翻過去, 但是記憶卻永遠抹不去, 還有那些傷痛. 這篇娓娓道來的敘述文, 除了能讀出章永一生不斷的爭取不斷被迫害, 幾十年的無助, 我讀不出其他什麽. 文中最後一點點的但願, 但願他在另外一個世界能幸福, 顯得是那麽地空洞!!!
我沒有辦法象作者或者象你那麽平靜.
我將此文發在這裏是出於兩個考慮:
1. 以我自己的方式感謝、祝福作者本人。
2. 正是由於老一輩們不計個人得失,無論身處逆境、遭受挫折還是經曆重重委屈仍堅持不懈地兢兢業業投身工作,我們國家才進步,我們年輕一代才能有如今美好的生活。想想這些,自己還有什麽可唧唧歪歪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