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村莊(第十章第五節： 弟弟 )

第五節 弟弟

丁夏上大學的當年，丁浩從朱老師處回老家過農村的廟會，天晚了還不想走，催了幾次還是扭扭捏捏地躲在門邊不肯回去，丁根茂看著可憐，他的朋友也在一邊勸丁根茂：“兒子是自己的，今後長大了還是會回來，不如現在就留下來，不要叫他走了”。 於是丁浩就留在了老家與丁根茂一起生活，對他來說，這不知是福還是禍，丁根茂的壞脾氣，不知丁浩如何去消受。

有次丁夏回家渡暑假，天黑時，從外麵回來的丁浩遠遠地看到屋內的燈亮了，以為是丁根茂在家，竟然立在屋外不敢進門。丁夏看到弟弟這畏畏縮縮的樣子，明白了他現在過的是什麽樣的日子，以往自己的遭遇又浮上心頭，不覺心痛地為弟弟歎口氣。丁浩看到哥哥後的高興表情，也蓋不去原來臉上的憂愁與茫然。

第二天傍晚，丁夏丁浩在村邊的池塘裏洗澡，兄弟倆正聊得開心，丁浩突然匆忙遊到池邊躲進一個缺口裏不敢起身，丁夏正納悶間，側頭見丁根茂遠遠地走來，到池邊後看到躲著的丁浩，一把拽他出來問他為什麽要躲，丁浩低頭不語，渾身颼颼打抖，看這情景，丁夏真想對丁根茂喊：“這算什麽！你這算什麽回事！為什麽會怕你到此種地步，你不應該好好想想嗎”。

丁夏到底是沒有喊出來，知道喊了也沒用，隻會徒增雙方的怒氣，以前自己與丁鷹所遭受的，現在要丁浩一人來承擔，丁夏心中不免湧起對弟弟深深的同情。

聽說有次已睡在床上的丁浩見父親回來，竟然嚇得翻身躲到了床底下，丁根茂一腳把他從床底踢了出來。丁夏聽後更是心痛不已，胸口壓悶一直想喊：“為什麽？為什麽？這是誰的錯？難道是丁浩的錯？是他不該投胎不該出生？”。

盡管在老家受到父親這般地對待，但他還是選擇離開朱老師回老家來，可以想象，他在朱老師處又過得是何等的日子。

他才是真正不幸的人。

在回學校的路上，丁夏坐在火車車廂裏看著向後倒去的田野發呆，恍忽間，弟弟的一雙無助的眼睛在車窗外浮現出來，之後是整張臉整個身，看到弟弟在鐵路旁追著飛馳的列車

狂奔，一邊奔一邊喊：“哥哥等等我，哥哥等等我” ，這喊聲縈繞在丁夏耳邊，越來越響，聽得他心都碎了。

可是丁夏又能做什麽呢，不能帶他來西安生活，也不能給他錢獨立，他什麽也做不了。丁夏恨自己的無能，恨自己扔下弟弟一人在家鄉過他以前的日子。

一年後，丁根茂去新疆工地做工，丁浩由姐姐丁鷹帶去縣城一起生活，此時丁浩已無心上學，成績差又經常曠課，讓丁鷹操夠了心，然丁鷹對弟弟細心照顧，給他母親般的關懷與溫暖。有次丁浩在外喝醉酒時，一邊哭一邊對人說：“姐姐對我最好，我對不起她，今後我就是不要命也要保護姐姐”。

半年後丁根茂回家，此時丁浩已有自己的主意，小學未畢業就停學了，與一夥遊手好閑的人在外麵混，不久染上了賭搏惡習，越賭越大越陷越深，當過賭桌槍手，也曾被人追殺，一生就這樣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