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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的村莊(第八章第六節 少年淚)

(2006-07-15 21:10:50) 下一個

 

第六節   少年淚

 

時光如梭,丁夏不覺已到了初三。當年丁根茂被人揭發,指他在文革時曾倒賣倒買半立方米木材,被隔離審查,進了一個月的學習班。丁鷹在水電工地做不下去了,回家接著讀尚未讀完的初三。丁鷹丁夏分在同一年級的不同班。

 

丁鷹很聰明,盡管離校一年,幾月後學習成績就趕到了班裏的前幾名。丁夏的成績則從初一下學期開始,就一直保持在全年級的前三名。由於成績優秀,丁夏在同學中樹立了得高的威性,有許多好朋友,在校內的日子遠比在家開心。

 

丁根茂的酗酒越來越嚴重,經常喝得醉醺醺,神誌不清地回家來,回家後就開始發牢騷發酒瘋,找到一點小事咒罵個半天,丁夏勸他少罵兩句,丁根茂就會踉踉蹌蹌搖晃過來,睜著血紅的眼睛盯住丁夏,大聲喝:“我是誰?我是你爹!知道嗎?我是你爹!……” ,丁根茂一邊喊雙手一邊揮舞,象要抽丁夏的耳光,丁夏退後幾步再也不敢勸阻。

 

一個人越罵越起勁,罵到氣憤時,會隨手拿起身邊的一件東西,絲毫沒有先兆地扔過來,丁夏被一盞扔過來的煤油燈砸到過,淋了一身的油。

 

朱老師有時來丁宅,在老屋與丁根茂幽會,在幽會的當天,丁根茂炒幾個平時難吃到的小菜端去與朱老師共享,享受兩人的世界。一天朱老師走後,丁根茂回新屋,問正在做作業的丁鷹丁夏,要朱老師搬回來住如何?丁鷹繼續做作業不吭氣,呆了一會丁夏說:“你決定好了,你們離了又合,合了又離,不知多少次了,今後打架又鬧分離怎麽辦?”。丁根茂先是無語,過後覺得說中了痛處有些惱火,開始罵:“…你們這些沒良心的,我辛辛苦苦養你們這麽大,你們了解我嗎?你們大了,翅膀硬了,有主意了…” 。罵了大半夜,直到罵累了呼呼睡去。丁夏坐在椅子上,在黑暗中一遍遍地問自己:“我到底說錯了什麽,做錯了什麽?今後我再也不說了”

 

由於一直生活在不平靜的環境中,丁夏學會了察顏觀色,也有些謹小慎微。有次丁根茂與丁夏去市鎮買菜苗,經過一飯店,丁根茂在飯店門口支好自行車要進去喝幾杯酒,丁夏估計丁根茂錢不多,如隻買給自己喝不買點給丁夏吃的,怕他會不自在,如買了又擔心他心疼舍不得,為了避免丁根茂的尷尬,丁夏就立在飯店門口不進去,身體擋在自行車前,以防夏日陽光把掛在自行車上的菜苗曬死。丁根茂買好酒剛喝一口,見丁夏傻傻地立在陽光下不進來,拉下臉出來罵:“你是傻子嗎!立在這裏幹什麽!菜苗都給曬死了!”

 

丁夏覺得很委屈,好心不被理解卻挨罵,加深了與父親的隔閡。

 

發生在家庭裏的委屈不算什麽大事,父親喝醉酒時在大庭廣眾下發酒瘋被人嘲笑讓丁夏非常地痛苦。有天丁根茂來學校,他走後一個家住市鎮的同學驚奇地對丁夏說:“這人是你爹?他常在小吃部喝酒,喝完酒後發酒瘋,前幾天還躺在地上打滾,又哭又罵,許多人都圍住笑”

 

在村裏也經常被人罵被人打,在村人中已毫無威信可言,但回家來就擺出父親的威嚴,而且過份地嚴厲,動不動就指著自己的鼻子瞪住丁鷹丁夏:“我是誰?我是你父親!”,罵完了打,要把在外麵受到的屈辱全部發泄出來才肯罷休。

 

有次丁根茂叫丁夏去向村中一戶人家借一農俱,這家主人不借,丁根茂以為失了麵子,對丁夏又打又罵,折騰了大半天才肯罷休,完了後丁夏躲在角落裏發呆。在一個夏天,丁根茂回家時看到丁夏穿了件長褲,罵:“為什麽穿長褲?你想做先生公子嗎?”。丁夏長大了,覺得穿長褲在學校裏比較好,但穿了長褲就是不懂勞動的先生公子嗎?

 

“我是先生公子嗎?我是先生公子嗎?”,丁夏一遍遍問自己,每天一大早去上學,放學後就去自留地裏幹活,晚上回家後做作業,沒有一刻的空閑去玩,盡管不與村人閑聊,但村人們都看在眼裏,說這是一對乖子女,有時村人看到這家人的現狀,會感慨:“…唉,可憐了這對子女,要是他們媽還活著,會多開心呀…”

 

但是這樣的好評又有什麽用呢,父親才是一家之主,是家的棟梁,現這棟梁塌了,被人看不起,丁夏在村中抬不起頭。丁夏也是有自尊的,當自尊受到多方麵的傷害時唯有沉默,淚往心裏流,以沉默來護衛尊嚴,丁夏在村中變得更憂鬱了。

 

這憂鬱也帶去學校,盡管在學校丁夏受到老師的喜愛與同學的尊敬,但經常會突然之間發呆,有時,獨個站在二樓的教室門口,倚在走廊的水泥欄杆上,眺望遠處的浦陽江,心情無比壓抑,回到教室,伏在課桌上偷偷流淚。想到家庭所發生的一切,丁夏一遍遍地問自己:“為什麽?這是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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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an 回複 悄悄話 唉!可憐的丁根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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