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幹枯的胡楊^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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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不堪回首(一)

(2005-11-02 19:54:58) 下一個

飛機緩緩地離開了登機坪,掉頭向飛行跑道滑去。1996年早春二月,大地上仍刮著凜冽的寒風,灰暗濃厚的雲層把天空壓得低低的,天蓋沉沉地剛剛觸到陳舊的上海虹橋機場候機大廳的屋頂。下午三時,應正當午後,但黃昏似己早早來臨了。

轉過幾個彎後,飛機進入主跑道。如同百米賽跑,飛機在起跑處暫停,同時加速發動機,到一定速度後起跑滑行,在機身劇烈顛波與隆隆的氣流聲中越滑越快,滑過二,三百米機翼一振,前輪離開了地麵,接著是後輪,機身也從顛波中突然恢複了平靜。“上天了”,我對自己說,接著是一陣空懸的感覺。

此次出國也是在國內走投無路下唯一的選擇。原單位是個國營機構,死氣沉沉,效益不好。而從大江南北東奔西跑辛辛苦苦賣買原始股賺來的十幾萬塊錢也被期貨公司一夜間設陷井卷走,從小富跌到一文不名。女朋友離開了,又吃了投資期貨合貨人的鴻門宴後,已心灰意冷。一個人鎖在房裏躺在床上,三天三夜不吃不喝瘦掉幾斤肉後,終於明白一件事,這裏已沒有什麽值得留連,我應離開,改變一下生活了。

起身洗涮,看著鏡子裏的那張消瘦憔悴,胡子拉渣的臉,真懷疑是否是自己的。曾聽曰“天將降大任與斯人也,必將苦其心智,餓其肌膚,勞其筋骨,空乏其身。。。”,我也幾遭同樣的罪,卻不見得有何大任與出息。似乎不太公平。

也好,曾經地獄就不會輕易死掉,雖然我曾經的離地獄尚遠,但心理承受能力大大增強,今年剛至而立,還有青春的資本,可板回失去的一切。我安慰自己。

飛機越飛越高進入了雲霧中,窗外白朦朦一片。近看機翼,灰白色的浮雲在上麵飛速掠過,一絲絲地在翼麵及翼後方留下拖痕。幾分鍾後,雲層越來越稀,窗外漸漸明亮,在穿出了一團薄如輕紗般的浮雲後,豁然開朗,窗外晴空萬裏陽光燦爛,所有的雲層都已拋在後麵,在機下翻騰著波浪。遠遠向下望去,如同一望無際的皚皚雪原。

飛機已到萬米高空,進入了預定的航線,由上升變成了平飛,機身也從後傾變平。穩定的長途飛行開始了。我從窗外收回視線,解開保險帶,調好椅子角度,舒舒服服地躺靠上去,思緒不覺又滑到了那一天。

那天我漫無目的地走在市中心人行道上,隨人流恍恍惚惚穿行在各大商場間。自從決定要離開此地換種生活後,就交了辭職信,打算如實在找不到其它機會,可回老家幫親戚管理私人小廠或跑跑業務。在等待辭職申批期間,整日漫遊在市區,一來無事可做,二來想看看市場,找找有否意想不到的機會,再者呢想再看看大學畢業後生活了十年的城市。十年前充滿理想與希望而來,現今仍一事無成,隻落得一身的疲憊與滿心的蒼涼,不免心生一絲傷感,些許感慨。

回想從剛畢業的56元月工資,一分一分攢到一個小數目,再拿這些錢與朋友們合作,組成一個小基金,全中國地輪流跑去申請原始股,抽中上市後即刻賣掉再申請下一隻原始股。隻要想起那懷揣幾十萬元的現金支票,通宵達旦地站在擁擠不堪的火車箱裏,張緊地不敢合一眼的日子;想起在暑夏烈日下,在遙遠而陌生的城市街頭,不吃不喝排隊暴曬整下午等著交錢買那抽簽號碼的情形,個人的本金從幾千幾萬終於到了十幾萬,而現在這些錢全一下子沒有了,心裏怎能甘心,怎還有心情去領那一百多元的月工資以期重新再來?

一起投資期貨的同伴也翻臉了。那天在自家設宴說是為了商量一些事。明知是鴻門宴但也要赴,一旦豁出去了自會鎮定與坦然。在對方一群親戚大呼小叫,碟摔碗飛中一動不動沉住氣舌戰群魔,最後總算保住尊嚴,毫毛無損地回來,但已神疲心傷。再加上女朋友也已離去,於是關在房裏死睡了三天。

正在馬路上漫遊間,無意間看到一廣告,新加坡一公司需員工。於是即刻報名,一月後麵試,五月後簽證下來,半年後就登機出發了。麵對通向未知世界的一條路,對我這走投無路的人來說,沒有資格權衡利弊,也就連猶豫的念頭都沒有閃過一個。

剛才在登機口最後回望了一眼,不覺心生一絲決別的悲情。“風瀟瀟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回”,我不是壯士,去了也許還能再還,但就是如以前許多故事中所描述的被人騙到南洋,最後客死他鄉拋屍荒野,又何懼呢? 不試如何會知道好壞?

飛機在平靜地飛行,黃昏已臨,青藍的天空漸漸變成了深黛色,天際邊一抹五彩晚霞鮮豔純淨得使心兒融化,一絲絲顫栗心疼的感覺迫得我一時透不過氣來。高空雲層上的日落,比起地麵上瑰麗多了。

入夜九時許,飛機進入新加坡上空。機身側傾,在轉一個大彎以使飛行方向對準降落跑道線。探望窗外,下麵一片燈火,通明燦爛。看著這塊我隻聽說過但從未到過的土地,緊張中滲雜著一些興奮與好奇,等待我的將會是什麽呢?

出得機來,我們一行十八人列隊排在關前受檢準備進關。抬眼望去,在關前聚集的人群裏,就我們這些人個個西裝革履,有的還打著領帶,而其他的人都身著便裝,有人更是短褲拖鞋。這才明白原來以前書中所說的,在國外的一般場合,凡穿西裝革履的華人都是剛去外國的中國人,這是真的。

我前麵排著幾個洋人,也是短褲加涼鞋,在移民官的“Next Please”中快速地進關消失不見了。我站在黃線外,聽到移民官的那句“Next”,正準備等聽到那句“Please”後再走上前去,以便不要讓人覺得中國人都是猴急的。但等了一會,就是聽不到句“Please”。

移民官臉已稍露不耐煩神色,此時我明白過來我是等不到那句“ Please”了。於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急步上前受檢進關。

之後聽排在我後麵的同伴說,他們也都沒有聽到那句“Please”。

找到托運的二個大行李箱,左右手各拎一個出門,傻乎乎的也不知道可拿個手推車推推。事實上這二個大行李箱也不重,當時在虹橋機場怕托運的行李超重,已把所有重而體積小的東西全放在隨身的兩個小包中了。

等大家都到齊,來接機的經紀人也己找到了我們,帶領我們一行人去找已租的巴士。此時我們大部份人渾身都是包,右手提一個左手拎一個,背上背一個脖子上吊一個,西裝革履滿頭大汗,一副鄉下人進城樣。

巴士在公路上飛駛,從潔淨的玻璃窗看出去,路燈下的護路林鬱鬱蔥蔥,樹葉油光閃亮,道路清潔不見一點拉圾,與我來的城市那灰蒙的樹葉,肮髒的道路有天襄之別。“到國外了”,我心中再次提醒自己。

當夜住進公司給我們租的公寓房,一套三間,一間住四人,洗刷完上床,在窗外呼嘯的車流聲中漸進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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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xiaofengjiayuan 回複 悄悄話 I went to Singapore in 1997. Still remember clearly on the first night. i was sitting at the desk next to the window, looking at all lights behind each window, thinking when there will be a room behind the light belong to me
熱愛秋天 回複 悄悄話 同胞們,要來新加坡的話,請先到歐美國家的學位。那樣就完全不一樣。
又見花兒紅 回複 悄悄話 都有過的經曆,過去了反而是財富。永遠保留在內心的財富。
我是幹枯的胡楊^_^ 回複 悄悄話 嘿嘿嘿, 好, 我是透明人:))
二兩 回複 悄悄話 經曆還挺複雜的,以後慢慢研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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