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譚書影 - 菀爾：白馬嘯西風

暗戀篇之白馬嘯西風

文章來源: 菀爾 於 2004-12-07 20:57:02

金大俠寫過兩個短篇，白馬嘯西風算是其中一個。記得，最早看到這個故事的時候，還不是現在這個名字，而是叫做血濺迷宮圖，當時心裏過了一下，覺得名字太過寫實，不太符合金大俠的一貫風格。變回白馬嘯西風，頓時覺得舒服了許多。可能更多的是心理作用，也說不定。不過，名字中的意境，已足夠人聯想起落日照大旗，馬鳴風蕭蕭的蒼涼景象了。白馬雖是武俠，武即不多，俠亦很少，更多的卻是寫情。實在要細分的話，倒是更象以武俠為背景的言情故事。坊間流傳較廣的說法，暗指金大俠年少之時，苦苦地暗戀過當年香港鼎鼎大名的一位美女，電影明星夏夢。唉，餘生也晚，美女究竟如何美，已是無緣欣賞。很小的時候，看過夏夢主演的“絕代佳人”，黑白片，對美女著實印象不深，隻記得裏麵的魏王難看的厲害。不過，這段公案我是傾向於相信的。沒有親身經曆過，怕是難以寫出如此甜蜜酸楚的暗戀之情。故事中，一身白衣的少女李文秀，是我很鍾愛的一個角色。心地純真，為人豁達，真正是難得。隻是心地純厚，自然是不會耍什麽手段；為人豁達，更是情願自己受苦，也不要身邊的人有絲毫委屈。她的眼裏隻有蘇普，而蘇普的眼裏心裏卻隻有他心愛的姑娘阿曼。她縱然傷心，還是選擇成全。就象書中所問，如果你深深愛著的人，卻深深的愛上了別人，有什麽法子？除了傷心，還真是沒有別的法子。自己的心意，尚不能控製，又如何能控製別人？隻可惜，世上明白這個道理的人，還當真不多。金大俠從白馬開始，很多書中，也都提到另外一種人：白馬中小姑娘的師父華輝，應得不到心愛的女人，而下毒毒死她；還有神雕中的李莫愁；俠客行裏麵的梅芳姑；自然，天龍八部中的阿紫和康敏，也要算上。所謂由愛故生怖，得不到的東西，就要毀之而後快。此等心腸，固然可憐，卻更加可厭。無它，同情給了他們的話，那不幸被他們看上的人，於九泉之下，怕是也要大哭不止了。書到結尾，也並不使人輕鬆，反倒揭出另一段更加苦澀的心情。本是撫養李文秀長大的養父，伴隨著小女孩長成少女，他對她的感情卻已漸漸變化；明知無望又難以宣泄，心中的淒苦隻怕又更深一層。最終，他也隻有為她舍命。因情而活，又為情而死。即使是凶狠如華輝，臨終前也終不忍痛下殺手，隻因著李文秀無心的一句問話，他憶起心中戀人，終一生沒有得到，她卻始終是他內心中唯一的柔軟所在。身邊的親人都已死去，最後，隻剩下孑然一身的少女，騎著白馬，緩緩地走向杏花春雨中的江南。她可以重新開始，終將能夠幸福嗎？偏偏在結尾又留下這麽一句，“那些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我偏偏不喜歡…” 世人追逐向往的東西，往往和幸福無關；而自己執著不舍的東西，又難以勉強。怎不令人掩卷之後，還生起無限悵惘之意。從情節好看來講，在金大俠的書中，白馬不算倒數第一，想來也逃不過倒數第二去。很多想法，也隻是起了個頭，並沒有展開下去，師徒之間的猜忌和爾虞我詐，比不過連城訣；故事更是因篇幅有限，不夠精彩。唯有對感情的描寫，因為真摯，而自有它的一種動人之處。每每讓人回憶起，那曾經有過的年少時光。金大俠，自是有那樣的心境在，才寫的出這樣的故事。到得後來，寫完鹿鼎記，又是文風大轉，由武俠變為世情小說，少年的熱情豪氣和理想主義褪盡，武俠也就再寫不下去了。細想起來，寫作，首先是種熱情和衝動，把自己的所思所想，訴諸筆端，變成文字，和大家分享。如果有一天，你所寫的東西已不能令自己信服和感動，讀者自然更加難以產生共鳴。那麽，封筆的時候，也就到了。讀金庸和王朔的書，都有過這種感覺，是此星辰非昨夜，人還是那個人，文章卻已不是那個文章。不過，也幸好有這樣的人，寫出來過這樣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