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戀愛進行時(一)

(2006-12-03 21:59:34) 下一個
無疑,事情開始於黃虹給袁鏡卷襯衫袖子的那一刹那。袁鏡白襯衫的袖子應當用袖扣,但她沒有袖扣,便在左腕上扣了一塊表,右腕上戴了一串紅色的玻璃珠手鐲,基本上起到了應有的作用,可是看起來多少有點莫名其妙,連黑眼睛娃娃臉的阿曼達都嗤地一聲笑了。黃虹笑著,問你為什麽不卷起來算了,袁鏡說她一隻手卷不上,實際上隻是不在乎。黃虹也不說話,慢慢地伸出手把她的手臂拉到麵前,除下手表手鐲,理好袖沿,一層層卷到肘尖上方。他這麽做的時候,並不看袁鏡的臉,也幾乎不曾碰到她徐徐裸露的小臂。他動作精細準確,象在給一件易碎的器皿拆去包裝。收拾好了,他才抬起頭來笑笑,說你的胳膊怎麽細得象小孩兒似的。
這個小公司令人窒息,閑的時候倒是不少。從袁鏡的格子間裏看出去,有一扇玻璃門,麵對的是一大片灰色的停車場,邊緣的幾棵樹上棲息著成群的烏鴉,有人把車停在樹下走出來的時候烏鴉們就常常會轟然飛起,象一個巨人忽然舉起了黑色的手臂。阿曼達和袁鏡是緊鄰,她沒事的時候不是打電話就是打遊戲機,袁鏡總會帶一本書,可很少真正在看,而是發呆的時候居多。別的人大都是逛來逛去聊天,袁鏡也不時加入,胡說八道幾句。黃虹則是逗趣的主角,有一句沒一句的,常惹得阿曼達放聲大笑。他的玩笑有時不無輕浮,可稍縱即逝,進退自如,也並不讓人反感。阿曼達總是跟袁鏡說,要是沒有黃虹,咱們就更無聊了。
袁鏡完全同意這一看法,可對於她而言,無聊也是一種生活方式,不一定需要完全回避。如果有人從來不覺得無聊,那一定是有什麽其他問題。這個公司裏唯一不無聊的人大約就是老板張東。他年紀五十上下,圓頭圓腦,眼睛也常瞪得溜圓。袁鏡常想這公司不如就給他一個人幹算了,因為他分身有術,會在任何地方隨時出現,糾正員工的不足之處,親自示範,親自算賬,親自對客戶笑臉相迎。他的勤奮先是對包括袁鏡在內的所有員工起到了激勵作用,後來大家很快看到自己完全不可能象他那麽地生機盎然,又恢複了一貫的疲塌。張東甚至成了打趣的材料,他看到有人毛手毛腳快要出錯時通常是母雞展翅般地張開雙手,口裏叫著:“讓我來,讓我來”。公司的每個人都能將這一姿態模仿得維妙維肖。當然大家這麽胡來難免常常被張東發現,張東的脾氣,一點就著,眉毛倒豎,聲震如雷,語言雖然不涉粗痞,可也絕不留情麵。每個人都曾給他罵得麵紅耳赤,無地自容,以為第二天就要卷包走路,可實際上,張東罵完就夠,從不秋後算帳,好像轉眼即忘,隻有給抓到重犯的時候才明白他其實並沒有忘記。總而言之,張東是個好人,員工們私下對他都存一份憐愛之心--即使並沒有強烈到要將其付諸行動的程度。
公平地說,員工們雖然不夠努力,可也都盡了本分,公司生意不好,誰都沒有辦法。張東盡管咆哮埋怨,並沒有炒什麽人的魷魚,也是因為這個原因。袁鏡和大多數人的想法一樣:公司生意好壞,自己的工資都是一樣,隻要不徹底垮台,怎麽樣都無所謂。她心安理得地做一個閑人。黃虹差不多正坐在她對麵,她剛來公司,就覺得十多個男同事,數黃虹最好看了。而黃虹起初象是並不歡迎她的到來,因為她來幹的工作和他的幾乎一模一樣,黃虹最近給張東罵了幾次,也許懷疑袁鏡來是要把他給替換掉。這完全隻是袁鏡的猜測,不過她認為猜得不錯。黃虹見她進來隻是默默地看著,袁鏡主動跟他答話,告訴他她要做的是什麽,黃虹驚訝地揚起了眉毛:
“張東根本沒有跟我說過要來一個新會計呢。”
他表情略有不悅,但還是照常給袁鏡介紹怎麽做這份帳。他的動作準確迅捷,嘴裏喃喃地講解,好像很專業的樣子。袁鏡的習慣是不善於接受教導,就有了一點不以為然的表情。結果自己一動手,做了個七顛八倒,遭到張東的迎頭痛罵。黃虹在旁邊善良地打著圓場,可袁鏡不能相信他沒有感到幸災樂禍。
情況很快澄清,兩人要成為同事。生意不好,董事會還是要擴大規模,硬把一個人的差事分成兩份,薪水照舊,兩人自然也都樂得輕鬆。起初幾天兩人的關係有些僵,吃飯時都特地拉開距離。黃虹走過來跟阿曼達說話,眼睛也回避著袁鏡。後來慢慢地開始閑聊,也就自然而然地和解了。
卷袖子事件發生的時候,兩人幾乎還沒有單獨說過什麽話,隻是和阿曼達一起打著哈哈。袁鏡不動聲色地讓他卷,心裏充滿驚奇。她感到自身肉體的存在,而象一道靈光閃過,她看到黃虹也對此心知肚明。而他動作的緩慢和清潔,象月光下的沼澤一樣醞釀著博大的欲望。她想到一個電影裏少女在夜裏去開冰箱,玲瓏的手臂在空氣中劃過一道弧線,晶瑩有光,令旁邊的中年男人顛倒不能自持。可她已經不是少女,黃虹好像比她還小,更不是中年男人.靈光過去以後,她想自己的感覺大約是太豐富了。
公司還在招納新人。一天晚上九點多同事阿倫給袁鏡打電話,問她能不能留一個女孩暫住兩夜。她是新員工,剛剛從另一個大城市來,本來已打算好在一個朋友家歇腳,可該朋友又碰巧有急事出城了。她一個單身女人,人生地不熟,住大酒店嫌貴,小旅館又怕不安全。阿倫同她有過一麵之交,她來這裏工作,一半也是他的介紹,她有了麻煩,自然就找上了阿倫。
袁鏡聽得煩惱,在電話裏問:
“ 你為什麽不留她住你那裏好了?”
阿倫連連怪叫。孤男寡女的,怎麽可以。阿倫是有老婆的人,隻是兩人長期兩地分居,如果他老婆聽到,沒事也是有事,那還得了。
“ 那你為什麽不找阿曼達,還有別的女同事?”
“ 阿曼達?開什麽玩笑,她那裏隻怕有半打男朋友睡覺呢。”
袁鏡覺得自己從來沒有提過,可不知為什麽,似乎每個人都知道她新近和男朋友分手,並且為之感到痛苦,所以她的公寓肯定是沒有男人的。而且她孤身一人住著那麽大而空的房子,也一定巴不得有人作伴。可別人沒有說出口,她更加無從反駁。她停了停,說:
“ 兩天?”
阿倫賭咒發誓,說她房子都租好了,隻是要過兩天,月初一號才能搬進去。袁鏡知道她如果不答應,阿倫可以再嘮叨上半個鍾頭,就說,那過來吧。
他們到了樓底,卻找不到門,袁鏡隻好下去指點。她遠遠就看到一個女人恭著身子從車裏拿東西,第一個印象是高,比她高出了半個頭。黑勖勖的夜裏,她身上的衣服花葉爛漫。她直起身子打招呼的時候,臉寬而白,五官色彩鮮明。
上了樓到了燈下,袁鏡才看到這個女人原來並不美。阿倫叫她女孩,完全是廣東佬的詞語濫用,她差不多有四十歲了,骨骼粗大,臉上化著濃妝,可還是看得出皮肉粗糙。到不認識的人家裏借住,她有點羞縮,就更顯得笨拙。袁鏡冷冷打量著她,說你睡沙發吧,要什麽盡管說,洗手間在我的臥室裏,你要用就敲敲門。
兩天內袁鏡和這個叫王麗麗的女人都是早出晚歸,沒有說過什麽話。早晨袁鏡總是百般地不想起床,一旦起來了,出了門,又感到外頭的空氣清爽宜人,似乎生活都有了希望。她的住處離地鐵站很近,從地鐵站的另一頭出來就是公司,可以說是十分方便了。袁鏡在地鐵裏見到的人大都和她自己差不多,衣著盡可能地光鮮,麵孔盡可能地光潔,表情卻一例呆板疲倦。車每滑進一個站,車窗裏她自己的臉就在廣告牌裏一張張龐大的臉龐沉浮不定,好像一個幻影。
在公司裏頭王麗麗倒並不沉默寡言,恰恰相反,她的一把刀子嘴很快贏得了全體同事的反感。她如期搬進了租好的公寓。搬進去後的第一天她過來和袁鏡聊天的第一句話就是:
“ 阿倫給我找的是個什麽玩意兒。”
袁鏡情不自禁地往後退了一步,表情錯愕。阿倫給她找房子,幫她搬家,完全是沒事找事的好心腸,並非得了什麽好處,即使不如意,也不該這麽快就跟另一個陌生人抱怨。王麗麗講話帶著濃重的北京腔,一邊說一邊撇嘴,完全就是一個中年婦人。她說房子貴,地段不好,離公司遠,房東不好相處,然後又抱怨工資低,公司還不如她原來的一半氣派,好像是誰將她綁架至此。袁鏡懶得和她答話,找個借口走開了。中午吃飯時和黃虹聊天,才知道她已經把這番話向公司的每個人分別說過一次。
“真不明白她為什麽要來這裏,活見了鬼了。即使是她以前的公司把她開除了,憑她這副氣派,也該去當個國家總理什麽的呀,何必在我們這個枯井裏望天長歎。”
黃虹短促地笑了一聲,這種短促低沉,打個轉就消失了的笑聲,正是他的標誌之一,就是開懷大笑的時候,他的聲音也幾若不聞,隻有眉眼嘴角表露著笑意。
“我受不了她,一個老女人,好像全世界欠她,但願不是每個女人到了這個歲數都是這副形景。看到這種人,恨不得此刻就立下一封文書,如果他朝吾身亦如此,務必請你把我槍斃掉,免得禍害市容。”
黃虹又笑了一聲,不知為什麽,他在袁鏡跟前遠不如在其他人跟前那麽會開玩笑,基本上是袁鏡說一句他答一句,有時甚至隻是聽著,他停了停,突然抬起頭直視者袁鏡問:“你幾歲?”
袁鏡呆了一呆,迅即答道:“ 二十八。”又呆了一下,才想到來而不往非禮也,就問:“你呢?”
“二十二。”
袁鏡大笑起來,以掩飾心中的詫異,“你還是個小孩子呢。“他看起來並沒有那麽小。
” 說什麽呢,你也並沒有那麽老吧。“黃虹說,”我可不覺得你老。“
”笑話,我也不覺得自己老。“袁鏡嗤了一聲搶白道。事實上,她的確不覺得自己年紀大,除了這一時刻,麵前的男人比自己小了六歲的時候。她又說:”不過你確實太小了,我都後悔以前把你當成年人看待。“
” 我也並不需要你把我當成年人看待。那又有什麽好?“
袁鏡一時語塞,她也不知道當成年人有什麽好,很多年前,她比黃虹還小的時候,以為作成年人妙不可言,如今自然曉事多了。
” 那麽你拒絕長大羅。“
” 我不怎麽考慮年齡的問題。長大不長大跟年齡也沒有什麽關係。“ 黃虹的回答句句有理,但如此地坦白無趣,袁鏡不知如何繼續。她通常喜歡浮麵的,機智的,不相幹的談話,並且以為這種談話正是黃虹所擅長的。他突如其來的直率令她不適。
而王麗麗女士令所有人都越來越不適,大家互相一交流,發現她在短短一個星期內同每一個人都抱怨過了每一個人。她初來乍到,不熟悉情況出錯在所難免,可據她看來,都是別人不合作。她的這種風格,張東不會看不出來,何況王麗麗的抱怨中他是主角。大家都感覺她譬如朝露,去日無多了,也都為之歡欣鼓舞。
奇怪的是,張東似乎對王麗麗份外地客氣,一麵又對她份外地冷落,和她說話時,眼睛都盯著旁人。後來大家都發現這一招對付王麗麗的嘮叨十分見效,漸漸地便沒有人同她搭腔了。王麗麗還有個習慣,就是手中總是捧著個暖水杯,她嫌公司裏的飲用水太涼,還有怪味。在公司永遠的閑時,大家就都看得見她抱著那個色彩斑斕而樣式陳舊的大杯子,一個人在四壁之間飄蕩。她的背微勾著,燙得枯黃的頭發散在肩上。袁鏡如果不是那麽討厭她的話,都幾乎要起悲閔之心。
這段日子異常沉悶。黃虹也病了。隻是傷風感冒,他也還是照舊上班,可人全蔫了,每天帶著大瓶小瓶吃藥。時節正是盛夏,袁鏡每次走出公司冷氣過度的建築,總覺得歲月流火。而這種舐人肌膚的灼熱也令她興奮莫名。阿曼達宣布她又戀愛了,這個消息讓所有人無話可說,因為沒有人認為她停止過戀愛。她的襯衣永遠太緊,胸口的扣子老有迸開的趨勢,絲毫不用費勁就能看見她的內衣。男同事們都喜歡和她打鬧,背地裏又說她如何不正經,袁鏡覺得他們全都虛偽得很,而這種虛偽,和阿曼達的風流一樣,也是人之常情。
黃虹說他的感冒,都是公司裏頭太冷,出門又太熱造成的。但這一點對每個人都是一樣,別人不感冒而他感冒,足見他是格外地嬌嫩。袁鏡同他這麽講,他也隻是低聲一笑,說:
” 對了,我不過是個嬌氣的小妞,應該養在溫室裏。”
黃虹從不運動,臉色蒼白,身體有些孱弱,大家也是都知道的,袁鏡感到他為之多少有點尷尬,尤其是當女同事們對太陽棕,倒三角的男明星們傾倒不已的時候,可他對之從不避忌,別人取笑他的時候,他自己往往跟著打趣。袁鏡覺得這是他與自己的怯懦作鬥爭的一種方式。
他們說這番話的時候正坐在一起吃飯,隨便地談論一些音樂電影之類的話題。黃虹時不時地用紙巾掩住嘴咳嗽,袁鏡說:“你怎麽咳個不停。”
黃虹立即抬起眼來看著她,說:“讓你覺得煩嗎?” 不等袁鏡回答,他又說:“這是我沒有辦法的。”
袁鏡說:“我隻是問問。”
黃虹說:“如果我讓你覺得煩,請你告訴我。”
他收拾起飯盒走開了,樣子卻並不象在賭氣。袁鏡覺得他幾乎是誠懇的,而且說實話,黃虹的咳嗽是讓她有點不快。她認為黃虹是個有吸引力的人,可並不想接納他的病菌。她想,倒難得遇到這麽識趣的家夥。
這天下班時發生的事件,給他們的沉悶生活大為添彩。其實此時大家幾乎都已經忘記了王麗麗這個人的存在,對她視若無睹,好不容易熬到五點,同事們魚貫而出走向停車場的時候,卻聽見一聲尖叫,轉頭一看,王麗麗站在那裏,雙拳緊握,暖水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完全象電視劇裏頭的場景。
她的車窗給砸碎了,車身上滿是垃圾汙水,門上刷著兩個紅色大字“賤貨”,油彩流得一片斑駁。
大家都發出一聲驚歎,可接下來又都不作聲,隻有阿曼達大叫“快去報警”。袁鏡冷冷打量著王麗麗,她到底做了什麽,激發了這樣熱情澎湃的仇恨,對於一個她這樣的女人,也算是一樁成就吧。王麗麗呆站在那裏,直到阿曼達真的拿出手機要撥號報警,才說“不要吧”,然後又說“我知道是誰幹的”。
她臉色灰白,慘不忍睹,同事們也都開始紛紛議論起來。警不必報,這件事還是不能聽之任之。車子這副模樣是開不了了,隻有叫拖車公司來拖到什麽地方清潔修理,王麗麗本人完全沒有意見,別人跟她說什麽,她隻是機械地點頭。忽然間她說:”我要回家。“
大家麵麵相覷,她又說:”車子怎麽樣都可以。我要回家。“
袁鏡對她沒有同情,卻突然感到疲憊,她正要說”我送你回去“,黃虹卻先開了口:”那坐我的車走吧。“
第二天王麗麗請假,公司裏的關於她的流言卻是如火如荼。袁鏡照樣不知道消息來自何方,但很明顯,某位包打聽的同事已經探聽到一切細節。她在原來的公司勾引了一個有婦之夫,兩人逃出去度假,把那個男人的積蓄也花了個七七八八。那個男人還有個十幾歲的兒子,他老婆不出麵,兒子卻三天兩頭給爸爸打電話,哀懇加上怒斥,讓他終究還是後悔拋棄了家人,回家認罪。他老婆自然也不能就此放過他,在家裏整治得他難以度日,以致其和王麗麗又開始幽會。事情再度暴露後,他家裏徹底炸了鍋,老婆要鬧離婚,兒子也糾集上一班朋友要找王麗麗算賬,她在那個地方再也難以安身,才跑到另外一個城市來,可是和那個男人仍然藕斷絲連,才引發了這場鬧劇。
袁鏡忍不住問黃虹:”這些事是你打聽出來的嗎?“
黃虹失笑:“怎麽會是我?你以為她會在我車上哭訴平生往事?”
“那你送她回去的路上她說什麽了?”
“什麽也沒說,她幾乎看都沒看過我一眼,隻是到家時說聲謝謝。”
同事們發表的諸多感慨中,最頻繁出現的是對王麗麗這樣的女人也能作狐狸精的的驚歎。王林說她說不定床上功夫了得,惹來一片哄笑,袁鏡明白每個男同事腦筋裏都一定在浮想聯翩。她試圖想象王麗麗怎麽個床上工夫了得,結果是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事實上,袁鏡自己正對床第之歡甚為渴求,也正在和一個男人約會。這個男人叫呂梧,三十出頭,長得還算體麵,是個生意人,和袁鏡在什麽會議上見過幾次麵,後來就打電話約她吃晚飯。第一次吃飯在一個意大利館子,袁鏡點了三文魚,呂梧點了麵,關於食物及近期電視節目之類的話題一旦窮盡,呂梧不知怎麽開始講起“成功的定義”來。不言而喻,他自認為算是個成功人士,而他說的意思大概是他的成功還不圓滿,因為還沒有幸福的家庭生活。袁鏡說她認為幸福和成功不是一回事,成功隻是一個個人價值得到承認的問題,呂梧說不對,成功一定是多方麵的,承認不承認,靠的都是別人,自己總沒有把握。袁鏡失笑道,成功不成功本來就不是自己能夠決定的。
這個“不能決定”的看法呂梧大不以為然。
袁鏡覺得呂梧不能說是不聰明,行為也十分彬彬有禮,體貼周到,可她對呂梧就是提不起精神,這隻能解釋為話不投機。後來兩人又在一起吃了幾頓飯,去了兩個酒吧,甚至參加了呂梧公司裏的一個派對。袁鏡發現自己隻有在喝了幾杯酒以後,才能對和呂梧的談話感到幾分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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