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有三年沒有見到了。大概，她在他心裏的形象已經模糊了，大概，現在，在他也受了一點傷害，覺得有些心灰意冷的時候，不自覺地，把她想象成了一個癡情溫柔姿色還算過得去的女人，他可以接受的女人。
她想，就是在這樣的心理下，他終於說了幾句，很想你了，怎麽辦呢之類的話。
是她自己太鄭重其事了，她仍然是一如既往，看到一點微弱的火光，就以為前方是天堂，飛蛾撲火，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於是開始計劃打點手頭的事情，幾個星期後，萬裏迢迢飛去看他。
“為什麽忽然回來？”好友有些不解。
“想家了啊，回來看看爸媽。”
“是麽，嗬嗬。哦。”好友似笑非笑，她很了解她。
她還沒有做好準備，他就主動跑來她家裏看她。其實她不喜歡這樣忽然的會麵，她希望提前有預約，讓她有充分的時間打扮自己，調好心態，想想怎麽和他敘述這三年的生活，以使會麵有最完美的表現――盡管有這些微的遺憾懊惱，她還是高興的，興奮的，畢竟，他這麽快就來看自己。
去一家茶樓喝茶。她還以為三年不見，他已經不再能讓她緊張，她以為自己可以像在別的朋友麵前一樣歡聲笑語，談笑自若，她實在沒想到當終於再次眼睜睜看到他，自己居然還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也沒什麽話。兩個人坐著尷尬笑笑。
此後他沒有再來找她。她想，他是失望了。她明白，她並不算漂亮，並且，在他麵前，一如從前，無法活潑可愛，甚至可以說，是了無生趣。
她一個人在家，日複一日等不到他再來，哪怕是隻言片語的短信也沒有。她明白，不是他說要她回來的。可是她仍然不免傷心，失望，絕望，轉而憤怒，怨恨，，，
整整一個月以後，忽然收到他的短信，有空嗎，下午一起吃飯。
她很想立刻關機，阻止自己又沒有骨氣的回應他的邀請，可是她知道自己對他做不到這樣理智，於是很幹脆的回答，好。
下午四點，車子準時開到家門口。“我們去哪裏？”“跟我走就好了。”
她沒有多問，乖乖上車。她想過很多，為什麽總是這樣，為什麽在他麵前，總是沉默不語。也許，是怕他會嫌她煩，是怕自己會說錯話，或者是覺得和他說的每一句話都那麽重要，因此反複思考怎樣表達，到最後還是不如不說出口。
車子開在了去往他家的方向。麵對這太突如其來的意外，她不知道該怎麽表現。她不敢撒嬌讓他停車，也不敢破壞氣氛，質問他為什麽這整整一個月對她置之不理，音信全無，不想問為什麽現在又忽然帶她回家。他想說的時候總是會說的，她想。再一次選擇了沉默不語。
“小雨，到了啊，快進來”他媽媽笑著拉著她的手進了家門。“五年沒有來了呢”
“有五年這麽久了？”她一怔，什麽時候，這麽長的一個時間概念可以用在她身上了？
“可不是，上一次來，還是冰過二十歲生日”
“哦，對。”是五年了。
而她認識他，是整整八年前。人生若隻如初見，，，，，，那時的她，沒有想到自己會記住他這麽久，會這麽多年都放不下。人生若隻如初見，，，，，，如果當日，在那所中學的走廊上，她可以預見這往後漫長的委屈，她是不是會停步，轉身，切斷相識？
還有好幾個親戚在場，一桌子的人吃飯。她緊張到要窒息，安靜坐著不敢亂動。其實她很想說，冰，你坐我身邊好嗎？可是終於沒有說。是她媽媽坐在身邊，不停給她加菜。也許，像她這樣溫和寧靜的女孩，是很容易得到長輩喜歡的吧，她心裏想。何況，他媽媽知道她的癡情。她閱讀了所有從前她寫給他的信。她想到這點，暗暗笑了笑，天知道二十歲之前滿腦子天真浪漫詩詞歌賦的她寫出來的都是什麽信，，，
吃完飯終於兩個人單獨坐在他房間。
“覺得我爸媽怎麽樣呢？”他含笑問她。
“呃，，很好啊，很和氣”這句問話暗示給她的欣喜不可言狀。她巧笑嫣然，含羞含喜。
“說說看，你怎麽想的呢？”
“，，，我，，，沒怎麽想啊”其實她想說，我怎麽想，就會怎樣嗎？
“我爸媽希望我們能在一起呢”
她從來沒有喝多過酒，可是她想，醉了的感覺就是那樣吧。輕飄飄，傻乎乎，多麽醉人，多麽美妙。我爸媽希望我們兩個在一起，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她真的以為，伸手，就可以抓到幸福。
她坐在地板上，背靠著床沿，懷裏抱著她的狗，（雖然還在猜測是誰送給他做紀念的狗，）才覺得踏實一些。他握著她的手，偶爾撫摸她的頭，她既緊張又幸福，幾乎要暈倒。她實在承受不了他對她態度這樣大的轉變。現在想來，當時那種幸福溫馨的氣氛，不僅僅是因為她醉了，而是因為他吃飯喝了酒，確實地醉了吧？
如果她當時能開心地回答“好啊，那我們在一起吧”，那麽這個長久的，八年的等待，是不是就有了一個完美地結局？
可是她說“不，我不要”
“為什麽”他也沒有預料到會有這樣的回答。
“因為你不喜歡我，從來也不曾，終有一天，你遇見一個真正讓你心動的人，到時，即使你的道德把你留在我身邊，我也不願意空自束縛你的軀殼，這樣一個結局，既是必然可以預見，那麽，還是算了吧，，，”
“我不是不喜歡你啊，隻是，有時候，你有點太沉默了”
他不會理解，她的沉默，是因為她對一切太在乎，而太小心翼翼。可是她沒法做這樣的解釋。隻是淡淡說“恩，所以說，既然不合適，就算了嘛”
“那麽，我們是最好最好的朋友。”
“不，對不起，但是，我想盡快忘記你。”她不明白，為什麽那一刻，她忽然會這麽倔強，這麽要逞強。她不是一直都明白他不愛她，一直都知道他心裏沒有她嗎？她不是一直都在委曲求全，默默等待，不計得失嗎？妥協了這麽久，為什麽現在，不能再遷就？
整整八年，，，不是，就為了，等到此刻嗎？為什麽，當期盼這樣久的幸福，終於來到眼前，她，拒絕伸手抓緊？事後，她再怎麽回想，也想不明白，當時，為什麽，要逞強。為什麽不能堅持一如既往的溫順？
故事終於有了這樣的結局，她隻覺萬念俱灰，食之無味，難開笑顏。心痛悲涼，踏上回程。再一次遠離他萬水千山。
她盡管不漂亮，卻也還算甜美，身材適中，溫柔和氣，隻要她願意，想令她開心的人實在不少。她開始接受，學業之餘，隔三差五和不同的朋友吃飯，喝咖啡，聊天，打牌。偶爾跑去打工賺零花錢。然後逛街，遊玩。離開傷心的情緒，離開傷心之地，離開他，萬水千山，如此遙遠。痛苦的回憶就仿佛一場夢幻，仿佛隻是一個道聽途說的別人的故事。而她的生活，原來可以是這樣平靜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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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暖的房間裏音樂流淌，她又習慣性的倚在窗台，看草坪上樹葉轉黃，看小路上偶爾車來人往。忽然想起三個月以前，在這同一個窗口，她是懷著多少期待多少憧憬多少愉快的幻想以迫不及待的心情想要飛到他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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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是常常忍不住要想，如果那天夜晚，她換了一種回答，結局是不是會兩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