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桂林仔”是我國近代有名的作家,
傷國忱時,發而為詞,作品造詣極深,
被譽為“清季詞壇大師”。
是他鼓動了“公車上書”
說起桂林的曆史文化名人,總要提到榕、杉湖,榕、杉湖是桂林城中央一個秀麗的湖泊。因湖岸生長有榕樹,杉樹而得名。自清代始,富紳名士紛紛於湖岸邊結廬而居,文人墨客也愛於湖畔吟詩作賦,一時間這裏幾乎成為“名人湖"。
晚清四大詞人之一的王鵬運祖居西園原來就建於榕湖南畔,即現榕杉湖廣場處。那是一座私家園林。人稱“杉湖別墅”。王鵬運為官後,非常懷念在桂林的故居及童年生活,在《百字令》一詞中寫道:“杉湖深處,有小樓一角,麵山臨水。記得兒時嬉戲慣,長日敲針垂餌。”
現其遺址上建有邀約台,邀約台上塑有王鵬運銅像,人物造型栩栩如生,呼之欲出。
王鵬運生於1849年,字幼霞,一字佑霞,中年自號半塘老人,又號鶩翁。他9歲時隨父親離開桂林,22歲時回桂林參加鄉試,中了舉人,但後來考了7次進士都未及第。24歲時補授內閣中書,後曆任侍讀、江西道禦史,遷禮科掌印給事中等職務。
在清末政治風雲變幻之際,他是主戰派和改良派,寄希望於政治改革, 推崇維新派變法、爭取變法強國。積極參加強學會、保國會活動。
“公車上書”是我國知識分子最早舉行的愛國民主運動。公元1895年(光緒二十一年)的春天,康有為發動上京趕考的舉人聯名上書朝廷,要求光緒皇帝拒簽《馬關條約》。上千名舉人聚集奔向都察院“公車上書”,揭開了近代資產階級革命的序幕。鼓動著名的“公車上書”的,正是當朝大臣王鵬運。是他把李鴻章簽訂賣國的《馬關條約》消息通給康有為,從而引發愛國知識分子向皇室抗議示威的。
他剛直不阿、直言敢諫。一生奏議等身。光緒二十二年(1896),曾上疏直奏,反對慈禧興建頤和園, 請辦京師大學堂等,聲震朝廷內外。他還彈劾過上至各親王下至翁同和等要臣,康有為在受到光緒帝賞識之前所作奏折,也是由他代為上呈的。戊戌變法失敗後,他險遭殺身之禍。後棄職南下,講學於上海南洋公學,晚年遊曆開封、南京、揚州等地,1904年病逝於蘇州兩廣會館, 享年55歲,歸葬於桂林東郊唐家墳地。
開清季詞壇諸家之盛
真正造就王鵬運功名的,除了赫赫的政績外,更為後人看重的是他對詞壇所作出的貢獻。
王鵬運自幼喜愛詩詞,進京後,參加以廣西籍官吏為中堅的“覓句堂”,致力於詞的創作和詞學研究,提出“重、大、拙”的詞學理論,曾匯刻《花間集》以迄宋元諸家詞為《四印齋所刻詞》,校勘精審。詞家有校勘之學,自此始。平生詞作甚多,有《袖墨詞》、《蟲秋詞》、《味犁集》、《鶩翁詞》、《蜩知集》、《校夢龕詞》、《庚子秋詞》、《春蟄吟》、《南潛集》等,後刪定為《半塘定稿》2卷,《剩稿》1卷行世。
清代詞壇最負盛名的是王鵬運、況周頤、朱祖謀、鄭焯這四人,其中王鵬運和況周頤都是廣西臨桂人。二人共創了“臨桂詞派”。清季四家中,王鵬運年歲最長,為詞亦早,有領導風氣的作用。事實上,況周頤、朱祖謀、鄭焯三人都受到王鵬運詞的潛移默化,足見王鵬運在晚清詞壇不可匹及的領袖地位,王鵬運位居晚清四大詞人之首,他的詞作自然影響了許多後世的詞家,故被稱為清代第一大詞人。
王鵬運初入詞壇的引導者,就是常州詞派的王拯。王拯是王鵬運的前輩親戚,對古文、詩、詞都有專長,王鵬運就是在他不遺餘力的教導下,漸入詞壇終至名家的。
難怪乎朱祖謀會在《半塘定稿序》中評說王鵬運:“君詞導源於碧山,複曆稼軒、夢窗,以還清真之渾化。”王鵬運與朱祖謀之間的關係處於師友之間,朱祖謀既是王鵬運一生的好友,在詞創作方麵又對王鵬運有所師從。正因如此,朱祖謀對王鵬運其人、其事、其詞可謂知根知底。龍榆生認為王鵬運:“其詞承常州派之餘緒而光大之,以開清季諸家之盛。”
作為“開清季諸家之盛”的詞壇大師,王鵬運對同時及後輩的許多詞家都有深遠影響。王鵬運一生致力於詞創作,所交遊的也大多是詞人,如端木埰、鄭文焯、文廷式、況周頤等。其中除了端木埰年長居前輩外,其餘的都是同時代或後輩詞人。在相互的唱酬交往中,王鵬運深刻地影響了後進者,當時與他交往的很多詞人都是認他為師的。
“宋詞”到“清詞”的傳承者
在南宋詞壇和晚清詞壇的傳承中,王鵬運是承上啟下的過渡者。他上承南宋諸賢的所長,下啟晚清詞壇的繁盛,促成了晚清詞壇對南宋詞風的繼承和發揚。
王鵬運最欣賞的是南宋詞人王沂孫的作品,認為他的詞追步於薑夔的詞風,在詠物之餘也寄托了深刻的憂國憂民的思想。而王沂孫的詞多是些抒懷身世、感歎興亡的“心血之作”。《袖墨集》是王鵬運的第一本個人詞集,所收錄的詞作是他的初期作品。官居內閣的時候,王鵬運與同時當官的好友端木埰、許玉琢、況周頤經常舉行“文酒之會”,把合刊所作的詞結集為《薇省同聲集》,王鵬運同時將《薇省同聲集》裏麵自己的作品另行刊集成《袖墨集》。在《與馮恩江書》一詞中,王鵬運稱自己“深慚紅友(萬樹)之持律,有愧碧山之門風。”“碧山”就是王沂孫的號,表明了王鵬運在詞創作方麵學習的是王沂孫,並且將自己也歸入了“碧山”門下。
從《齊天樂·賦秋光》一詞,我們可以看出王鵬運對王沂孫詠物詞的學習跡象:“新霜一夜秋魂醒,涼痕沁人如醉。葉染輕黃,林凋暗綠,野色猶堪描繪。危樓倦倚,對一抹殘陽,冷翻鴉背。棖觸愁心,暮煙明滅斷霞尾。遙山青到甚處,淡雲低蘸影,都化秋水。蟹斷燈疏,雁訂月小,滴盡鮫人清淚。孤檠破蕊,算夜來秋窗,尚饒滋味。夢落江湖,曙光搖萬葦。”
在這首詞中,王鵬運句句寫景,而又句句將自己的孤苦愁緒表露得一清二楚。
他還有一首《秋宵吟》,它雖然是唱和的產物,但也是一首詠物抒懷的佳作:“冷雲低,敗葉萎。又到秋光婪尾。東園畔,記醉綠酬紅,餞春曾幾。思纏綿,意旖旎,撩亂愁絲難理。西風悄,又霧雨冥迷,釀寒如此。賴有黃花,共晚節、傲霜未已。故人書斷,海客談空,何物令公喜。安得滄江裏。一葉淩波,深入萬葦。訴空明、弄笛船唇,歌闕明月正在水。”
其中的一個“賴”字,使情感盡出——傲霜的菊花給了風雨淒迷中的詞人精神上極大的安慰。而詞尾的“歌闕明月正在水”,又頗有一種悄然而來的看透人生滄桑的平和安靜之感,又比單純的家國之思多了一份自我消遣、歸於心靈安寧的曠世情懷,這也是十分難得的。
他的《探春慢》,也寫得情景交融,在寫景中處處不忘寄情:“柳擘綿輕,鶯拋梭密,九十韶光荏苒。飛蓋清遊,題襟雅集,幾度西園文宴。多少平生意,隻贏得、衣塵頻浣。也知不為閑愁,酒杯莫問深淺。又是蜂癡蝶倦,漫料理吟箋,四愁三怨。花好春深,春濃人老,閑裏枉將春戀。待向東君訴,奈遮卻、流雲一片。縱有並刀,無憀愁緒難剪。”其中的“多少平生意,隻贏得、衣塵頻浣”的身世哀歎和“待向東君訴,奈遮卻、流雲一片”的國事憂愁,抒發得十分真切,表明了為家國憂愁的心緒時時縈懷,深沉如故。
王鵬運的詞對景物細致的描摹,往往選取最突出特點進行傳神刻畫,在景物描寫中滲透情感的抒發,他不為狀景而狀景,而是深有寄托,使得“景語”出“情語”,深受人們喜愛。
從向南宋詞人王沂孫的詞作學習開始,王鵬運一生又虛心向多位名家學習,汲取各家所長,最終塑造了自己多重的詞體風格,使自己成為一代詞家大師。他集各家之大成,從而使自己成晚清詞壇的領袖人物。他位居四大詞人之首,對晚清詞人都有影響,推動了晚清詞壇的發展,開創了一派繁盛的局麵。
愛國憂民洋溢字裏行間
王鵬運空有一腔愛國熱情和對敵憤慨,雖身為國家臣子卻報國無門,家國之憂和憤慨鬱積於胸,一旦爆發就好像火山岩漿,自成奔放豪邁之音。
王鵬運的《味梨集》《鶩翁集》《庚子秋詞》等詞集中,都充滿憂國憂民、悲涼雄壯的情感。從背景來看,這三本詞集分別作於1893至1900年間,1894年的中日甲午海戰、1897年的膠州灣被德強占、1900年的八國聯軍占領北京,接連的“家國之辱”使得國家到了興敗存亡之際,麵對著外敵的入侵,而自己的朝廷弱小得可憐,不僅無法自保,而且禦敵無路。
正像他在《味梨集》序中所說:“……今年(甲午)……三、四月之交,憂憤所觸,間為長歌以自抒寫,而同人唱酬投贈之作,其來紛如,吟興逾不可遏,幾成日課。然不審律,不琢句,期於盡意而止……嗟呼,當沉頓幽憂之際,不得已而托之倚聲……”又說“梨之為味也外甜而心酸,此則區區名集之意雲。”這就是“味梨”的由來:寄托沉頓幽憂,寓含心酸。當年,八國聯軍侵入北京,由於王鵬運居住處較為偏僻,受到的騷擾還比較少,朱祖謀和劉福姚都跑到他那裏避難。《庚子秋詞》就是在那樣坐圍危城的情況下完成的,詞中所流露的心緒正如《庚子秋詞》序中所說的一樣:“……秋夜漸長,哀蛩四泣,深巷犬聲如豹,獰惡駭人。商音怒號,砭心刺骨,淚涔涔下矣。”憂心國事的沉痛心情,令人心慟。
他的《蟲秋集》裏有一首《念奴嬌》寫得極為雄壯:“登臨縱目,對川原繡錯,如接襟袖。指點十三陵樹影,天壽低迷如阜。一霎滄桑,四山風雨,王氣銷沉久。濤生金粟,老鬆疑作龍吼。惟有沙草微茫,白狼終古,滾滾邊牆走。野老也知人世換,尚說山靈嗬守。平楚蒼涼,亂雲合遝,欲酹無多酒。出山回望,夕陽猶戀高岫。”這首詞明為憑吊明廷的興亡,實際上卻是傷心清廷的國事不堪。“指點十三陵樹影,天壽低迷如阜。一霎滄桑,四山風雨,王氣銷沉久。”說的是明朝政權搖搖欲墜的一段曆史,指的卻是清朝處於水深火熱的現實情況。詞人知道如此的王朝存日已無多了,因而深為痛心,發出哀歎——“出山回望,夕陽猶戀高岫”為無可奈何的挽詞作結。這首詞悲壯蒼涼、慷慨激昂,有著雄壯的氣魄和浩大的氣勢。
甲午中日戰爭時,侍禦史安維峻上疏彈劾李鴻章,語涉對慈禧的微諷,被革職發往軍台。王鵬運寫下悲慨雄渾的《滿江紅·送安曉峰侍禦謫戍軍台》送友人:“荷到長戈,已禦盡、九關魑魅。尚記得、悲歌請劍,更闌相視。慘淡烽煙邊塞月,磋蛇冰雪孤臣淚。算名成、終竟負初心,如何是?天難問。憂無已。真禦史,奇男子。隻我懷抑塞,愧君欲死。寵辱自關天下計,榮枯休論人間世。願無忘,珍惜百年身,君行矣。”詞中回憶他們清流議政的豪慨,對安維峻救國“初心”落空無限惋歎,麵對“天難問,猶無已”的形勢,大膽讚譽安敢斥重臣,觸逆麟,“真禦史,奇男子”。“寵辱”二句尤見以國事為重的高尚品格。自然要比南宋辛棄疾詞中壯誌未酬的苦悶略勝一籌。
他的《驀山溪》一詞,更是達到了含蓄蘊藉的境界:“西園花委,狼藉疑無路。已是綠成蔭,更驚人、鵑聲處處。疏簾窣地,流影不禁風,無一語,空延佇,春又今年去。新弦舊曲,贏得青衫雨。曆落古今情,盡消磨、盲翁村鼓。高歌酹月,淒斷倚闌心,深懷舉,孤光注,愁入雲千縷。”這首詞作於戊戌變法前後,戊戌變法受到以慈禧為首的頑固保守派的反對和千方百計的阻撓,王鵬運作為愛國的政治家,對變法的前途憂心忡忡,但又不能直言表露自己的思想情感,隻好借助直接的描景抒情來創造“言近旨遠”的境界,含蓄地表達出自己真實的情感。落花滿徑、鵑聲啼哭,疏簾風寒、新弦舊曲、危闌孤光、愁雲千縷……多麽蒼涼淒冷的意境,浸潤著一種悲涼傷感的情感,整首詞景與情渾然一體,深沉地展露出詞人苦悶的心境。同時,“曆落古今情”,“盲翁村鼓”,又引申出深刻的曆史寓意,引人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