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半塘前期的悼亡詞,其寄托遙深亦可與夢窗一比高低,例如《青山濕遍•中秋近也》:
中秋近也,年時棖觸,雙笑行觴。記得木樨香裏,倚青奩、特換明妝。更喁喁、吉語祝蘭房:願年年、花好人同健。醉花陰、不羨鴛鴦。誰信高橋賃廡,飄零天壤王郎。 任是他生能卜,也難緊得,此際神傷。二十三年斷夢,霜侵鬢、誰念無腸。看依然、兒女拜成行。隻不堪、衰草殘陽外,酹棠梨、淚血沾裳。明月無端弓勢,宵來空照流黃。
吳文英也有一首追憶愛妾的詞作《齊天樂》:
煙波桃葉溪陵路,十年魂斷潮尾。古柳重攀,輕鷗聚別,陳跡危亭獨倚。涼颸乍起,渺煙磧飛帆,暮山橫翠。但有江花,共臨秋境照憔悴。 華堂燭暗送客,眼波回盼處,芳豔流水。素骨凝冰,柔蔥沾雪,猶憶分瓜情深,清尊未洗,夢不濕行雲,漫沾殘淚。可惜秋宵,亂蛩疏雨裏。
以上二者在寫作模式上可以說是相同的:開始都點明了寫作背景――因時或因景而勾起思念之情,接著自然而然地憶及往昔聚合的歡樂,抒發現時的哀傷情感,並輔之以景物,將情感的表達處理得意味深長。吳文英的詞雖不是表達死別的悼亡詞,但詞中生離的傷感一樣哀怨難酬,離別的無奈和思念的落寞痛苦一樣感人肺腑。王鵬運與結發妻子曹氏伉儷情深,中年的亡妻之痛在他心中留下久難愈合的傷口,如此深情托意詞中,詞的哀傷纏綿可想而見。但二者都沒有出現過“哀”“思”等直接表達情感的詞語,而通過追憶,通過景物描寫,通過詞人現情現景的描述,尤其是著一“淚”字,詞人的深切情思和哀痛情緒直射讀者心房,令人再三吟詠,再三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