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愚(誌銳),是光緒帝寵妃珍妃的哥哥,維新的重要人物之一。
廷式及盛昱、王鵬運、沈增植為誌銳餞行。
此時此刻,大家的心情都很複雜。廷式想到三十年來,從廣州到京城,誌銳和自己情同手足,而今卻要天各一方,一幕幕往事,浮現在眼前,眼裏不由有些潮濕。
為打破沉默,盛昱強裝笑臉說:"烏裏雅蘇台可是個好地方,在蒙語中意思是'多楊柳的地方',那裏風光明媚,秀甲蒙疆,被譽為'漠北威尼斯'。隻不過路途太遙遠了。"
王鵬運說:"可那個地方經常有土匪出沒。同治七年(1868),西北地區馬化龍率反清回民叛軍攻占了包,後轉戰到鄂爾多斯、外蒙古一帶。烏裏雅蘇台一帶的土匪乘機蜂擁而起,旅商受害者不計其數,而受害最慘的是包頭旅蒙行興盛德。包頭旅蒙行興盛德財東等十二人從包頭出發,在駝路上披星戴月行走一千餘公裏,眼看快到烏裏雅蘇台,不幸遇上土匪,十二人無一人幸免,錢物被劫一空,隻留孤駝號鳴向天怨,死屍橫野駝路悲。"
廷式說:"那裏還是沙俄侵略中國的重要曆史見證。道光二十年(1840)鴉片戰爭以後,我朝的積弱充分暴露,俄國於是加快侵略步伐,終於利用第二次鴉片戰爭之機,逼迫我朝簽訂了中俄《北京條約》,以後又在此條約基礎上簽訂了中俄《勘分西北界約記》以及中俄《烏裏雅蘇台界約》,唐努烏梁海西北端阿穆哈河一帶地區被割歸俄國。"
沈增植說:"誌銳此行乃是為了保衛大清江山,壯哉此行!"
廷式舉杯提議,大家先敬一輪酒,然後,各作詞一首,為誌銳送行。還不等大家同意,他先幹了三大杯,接著趁著酒興,叫小二拿來文房四寶,揮毫作了一首詞:
八聲甘州
響驚飆,越甲動邊聲,烽火徹甘泉。有六韜奇策、七擒將略,欲畫淩煙。一枕瞢騰短夢,夢醒卻欣然。萬裏安西道,坐嘯清邊。
策馬凍雲陰裏,譜胡笳一闋,淒斷哀弦。看居庸關外,依舊草連天。更回首淡煙喬木,問神州、今日是何年?還堪慰:男兒四十,不算華顛。
誌銳接過廷式的詞作,不由念出聲來,當念到"有六韜奇策、七擒將略",便停下來說:"芸閣過獎了!'要說六韜奇策、七擒將略'則非君莫屬。文兄需不曾習武,卻胸有滿腹韜略,隻可惜未逢明主,被慈禧、李鴻章埋沒了。甲午之戰若能采納廷式所奏戰策,我大清必獲全勝。將來如果我能當上清軍統帥,一定請廷式為軍師。"
大家齊聲說:"誌銳將軍說的一點不假!"
廷式說:"但願有那麽一天吧。"
接著他摧誌銳快往下讀。
"策馬凍雲陰裏,譜胡笳一闋,淒斷哀弦。"誌銳越讀越悲傷,當讀到"男兒四十,不算華顛。"才欣然一笑說:"要不是有後麵這句鼓勵我,我都怕傷心得會去不成了。真是感人至深者,莫先乎情啊!"
盛昱、王鵬運、沈曾植也將自己作的同題詞《八聲甘州·送伯愚都護之任烏裏雅蘇台》遍示眾人。
盛昱詞:驀橫吹意外玉龍哀,烏裏雅蘇台。看黃沙毳幕,縱橫萬裏,攬轡初來。莫但訪碑荒磧,爾是勒銘才。直到烏梁海,蕃落重開。六載碧山丹闕,囗商量出處,拔我蒿萊。愴從今別後,萬卷一身埋。約明春自專一壑,我夢君千騎雪皚皚;君夢我,一枝?櫪,扶上岩苔。
王鵬運詞:是男兒萬裏慣長征,臨歧漫淒然。隻榆關東去,沙蟲?鶴,莽莽烽煙。試問今誰健者,慷慨著先鞭?且袖平戎策,乘傳行邊。老去驚心鼙鼓,歎無多哀樂,換了華顛。?雄虺瑣,嗬壁問蒼天。認參差神京喬木,願鋒歸及中興年。休回首,算中宵月,猶照延。
沈曾植詞:送蕭蕭征馬向邊州,都護出安西。正啼鴉噪晚,驚沙擊麵,煙樹淒迷。灞上回頭南望,?鵲夕雲低。誰識陽光意?兀坐漁師。攬轡而今焉向?黯蘭生蓀苦,天上相思。?回風北?,樂莫樂相知。莽千裏龍沙雁磧,借天山砥鍔拂鯨鯢。歸須早,今金印,鬥大提攜。
廷式讀罷三人詞作,個個才氣縱橫,情深意重,便對三人詞作一一作出了評點:"盛伯希之詞一開始便把誌銳所要奔赴的疆場展示在眼前,接著回頭寫別後情,頗有獨到之處。鵬運的'是男兒萬裏慣長征,臨歧漫淒然。'既讚且歎,讚的是男兒之誌,歎的是朋友之別,末尾一句'休回首,算中宵月,猶照延。'以否定句式,道出離情之深。沈刑部的'正啼鴉噪晚,驚沙擊麵,煙樹淒迷。'把這離情渲染得頗濃,雖剛送別'天上相思','歸須早'卻道出詩人對誌銳兄的盼歸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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