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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了,楊憲益老人 by 光明日報 林凱 

(2009-11-29 12:41:05) 下一個
著名翻譯家、外國文學研究專家楊憲益先生因病搶救無效,於11月23日在北京煤炭總醫院去世 ,享年95歲。得知這一消息,記者一下子怔住了。作為和先生交往有年的一個晚輩,我本想等老先生出院後去看他,不料此次老先生是一去不回,我的心裏很是難過。楊先生是我極為敬重的人,他的為人和為文,他與英國女士戴乃迭的愛情佳話,無不讓人感佩。



2006年10月拍攝的楊憲益的照片。新華社記者 唐師曾攝



  楊憲益先生作為翻譯大師的成就,不是三言兩語能夠說清楚的:他是把《史記》推向西方世界的第一人;他翻譯的《魯迅選集》,是外國的高校教學研究通常采用的藍本;與夫人戴乃迭合作翻譯的三卷本《紅樓夢》,成為西方世界最認可的《紅樓夢》譯本……他還翻譯了《離騷》《資治通鑒》《長生殿》《牡丹亭》《宋元話本選》《唐宋詩歌文選》《魏晉南北朝小說選》《老殘遊記》《儒林外史》等經典作品。中國的文化能夠傳之於四海,楊先生作出了極大的貢獻,這一點是世所共認的。隨著今後中國文化的影響不斷地擴展,楊憲益的名聲會越來越大,越來越被人所知。除了介紹和翻譯中國的經典著作,楊憲益翻譯的英文詩歌受眾廣泛,在上個世紀80年代影響了一批詩人。詩人桑克稱他最喜歡楊憲益翻譯的《英國近代詩抄》,包括葉芝、雪萊等人的詩歌。詩人臧棣說,楊憲益的詩歌翻譯嚴謹,注重語言的美感,有自己的特色,對他在詩歌語言方麵產生了比較大的影響。楊憲益懂古希臘文,還曾經翻譯過阿裏斯托芬的喜劇。

  記者認識楊先生,是在2007年。一位友人張羅楊先生的舊體詩集《銀翹集》出版之事,我負責找出版社,以及校對、核準詩中的內容,在這個過程中,數次去過什刹海邊上小金絲胡同裏的楊先生家,那是一個十分安靜的住處。楊先生倚靠在一個紅色的大沙發上,或是看書,或是讀報。如果有人來拜訪,先生總是慢言慢語地和客人聊幾句。楊先生同年輕人說話,也總帶個“您”字。我開始時很不適應,這本來是年輕人稱呼老年人的叫法,卻被楊先生反其道而用之,足見他的平易近人。

  每次去楊先生家,怕影響他休息,總是呆一會兒就走。每次交談,老人是有問必答。有一次我問他一個怪問題:“啟功先生曾經給林散之的書法鞠過三個躬,為什麽啟先生不向林散之學習書法呢?”楊先生說:“啟功先生從小已經養成的寫字習慣,不好改了。”楊先生這話實在有道理,給人以啟發。楊先生是很注重舊情的人,有一年幾位一向敬慕他的年輕人幫他張羅過生日,因為沒請幾位他交往已久的老人,他有些不開心,說這個生日不能算過。丁聰、黃苗子、邵燕祥等幾位老友聽說此事後,就請楊先生吃飯,席間問他:“這次生日算過了吧?”楊先生高興得嘴都合不攏了,連連說:“這次算,這次算。”我相信此時他的內心裏麵一定很滿足、很喜悅。

  楊先生的成就也並不限於翻譯。他學貫中西,其夫人戴乃迭生前曾經說過,如果楊先生不從事翻譯,今天一定是個大曆史學家。這話說得一點都不過分,凡讀過他的談論翻譯心得的著作《譯餘偶拾》的人,無不驚歎楊先生在曆史研究領域裏精湛的學問,他所研究的曆史問題很偏,許多話題不被人所注意,但他卻有獨到的見解。

  楊先生性情散淡豁達,從容淡定。這與他一生坎坷的經曆有關。“文革”時期他曾被打成“特務”,坐過四年牢獄。他是一個人間與地獄都經曆過的人,早已是處變不驚。他晚年的打油詩寫得頗受稱譽,往往是笑中帶刺、笑中帶苦、笑中帶淚,充滿了豐富的人生況味,充分展現了他的學識和才氣。

  如今楊先生駕鶴西行了,有許多話還想對他說,但是再也沒有機會說了。想到這點,不由得感到心頭襲上一縷悲哀。想來這也是中國翻譯界乃至知識界的悲哀。他在《悼乃迭》一詩中有:“天若有情天亦老,從來銀漢隔雙星。”今天,兩位老人該在天堂相聚了吧?對於我們這些敬重老人的晚輩而言,惟有這一點算是聊可慰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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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陵曉陽 回複 悄悄話 半個老鄉好!謝謝你轉載楊憲益老人的消息。他讓世界其它國家的人知道了《紅樓夢》。老人家上天堂與他深愛的夫人戴乃迭相會了。隻是,在地上認識和愛他們的親朋好友對他們很不舍。

謝謝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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