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樂無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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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瓣丁香: 老爸的自行車

(2005-12-02 16:02:56) 下一個

孩子對有些事情的理解真是蠻有趣的。比如說吧,小時候媽媽有月票,出門肯定是坐公共汽車;老爸呢,永遠是騎自行車去。有時候節假日全家去公園玩,也是兵分兩路,到公園門口集合。我的理解是,既然媽媽坐公交是因為她不會騎自行車,那麽,老爸一定是不會坐公共汽車才總是騎車的。結論:老爸真笨,還不如我呢。--那時可想不到老爸是為了省幾毛錢車錢。

童年的記憶裏,老爸是長在自行車上的。在我們舉家遷居中關村以前,老爸每天都要橫跨北京城打個來回。傍晚,如果聽到自行車鈴聲一路“叮當” 到院子裏,那準是老爸回來了。要是晚飯還沒做好,老爸會把我和哥哥抱到車上,帶我們去兜風。在我記憶中,老爸的第一輛車是個很大很結實的“永久” ,出去買菜時,我和哥哥坐在前麵的大梁上,老爸把車蹬起來以後,媽媽再跳上後座。媽媽的跳車技術很差,實際上是差得離譜,每次都要晃得整個車七扭八拐的走好幾個S才能再穩定下來。於是在那輛老黃牛式的永久上,我坐在最前麵,哥哥抱著我,老爸抱著我和哥哥,媽媽抱著老爸的腰,一家四口都壓在兩個輪子上,浩浩蕩蕩的一路衝鋒陷陣。那時候最怕在路口碰到警察叔叔,我從小眼尖,每到路口就聽我一個人叫吧:“媽媽,快跳車,警察!” 媽媽辦事最恨虎頭蛇尾,所以下車和上車一樣,也要把永久晃得七扭八拐的走S。險象環生之際,爸爸再跳下車來,假裝沒事人似的推著我和哥哥從警察麵前走過去。我到現在也沒想明白,您說老爸那點小伎倆真能蒙蔽警察同誌雪亮的眼睛?人家真能相信老爸把車推出來就為曬太陽,根本不打算騎車帶人(您當這是N十年曆史的老式汽車呐)?嘿嘿,恐怕也是見怪不怪,法不責眾了。

五歲那年我們搬到中關村,我滿街滿院放野鴨子的幸福時光正式結束。搬家後的第二天,老爸老媽繩捆索綁的把我押到了單位幼兒園,給野馬上了籠頭。就是在那段時間,老爸賣掉了大永久,買了一輛黑色28鳳凰--我之所以記得清楚,是因為有一天早上老爸對我說:“你今天去幼兒園別哭,爸爸帶你坐新車”。要說我還真給麵子,自從坐上新車,去幼兒園還真就不哭了。那時老爸天天用自行車接送我,每天回家路上我就坐在車大梁上跟爸爸學舌,告訴爸爸今天哪個小朋友淘氣了,哪個被罰站了,最重要的是老師表揚了我幾次。我一個人絮絮叨叨一直到家,老爸隻要哼哼哈哈就行了。有一次老爸感冒了,騎在車上往路邊吐了口痰,我就搬出老師教的隨地吐痰的危害性和不講公德的嚴重性把老爸訓得心服口服,誠懇道歉。嘿嘿,老爸對我的評價:從小就是話簍子。老媽的形容詞更生動:話癆。不知是因為我和哥哥長大了擠不下了,還是鳳凰本來就比永久小,反正那種一家四口同乘一車的情況再沒出現過。

上小學以後老爸就拒絕再用自行車送我上學了,說我長大了,應該走著上學了。有時候我眼看要遲到了,爸爸也隻是大叫:“快快快” ,決不會開恩讓我坐“二等” 。也怪,我知道老爸不會做我的backup,我也就明白不能賴床,洗漱速度要快,吃飯不能邊吃邊玩,居然也就不遲到了。直到我自己也有了孩子,才明白這叫“後果選擇” ,是教育孩子的重要手段。嘿嘿,老爸,牛啊。

我學騎車很晚,是到了初一才第一次摸車的。當時正好老爸有一次出國機會,於是給我買回一輛26女車,哥哥給它起名“藍鳥” ,因為它是淡藍色的,而且騎起來輕快得象鳥一樣。隻是我不爭氣,初二了,還隻有一米四幾的小個子,那輛26車,我坐在車座上連腳蹬子都夠不著。老爸一看這個後悔:“嗨,我還不如買那輛24的呢。” 東西都萬裏迢迢運回來了,後悔藥可沒處找去,於是老爸又咬牙給我買了一輛新的寶藍色五羊24女車。要知道那可是1987年,一輛自行車也頂全家一兩個月的夥食費呢。老爸的解釋是,當時我一個小姑娘,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怕湊合個舊車萬一壞半路上我就“抓瞎” 了。還有一個理由,據老爸說我那時年輕貌美(老爸眼裏女兒的容貌,嘿嘿,水分大得嚇S人),新車好騎蹬得快,要是碰到壞人,我好逃跑--這都哪兒挨哪兒啊。

那年,我們家三個會騎車的人來了個普遍的upgrade。哥哥接收了老爸的鳳凰,從無車階級變成有車階級(嘿嘿,質的飛躍) ;老爸改騎藍鳥,我有了我的五羊。從此我們全家出遊,就是三輛車的車隊前呼後擁。老媽從老爸的後座升級到哥哥的後座,再也不用跳車了--哥哥身高腿長,雙腳點地等媽媽上車坐穩再起動,媽媽的話:“比你爸強多了。” 多新鮮呐,老哥比老爸高了十幾公分呢。

再坐老爸的二等的時候,我已經高二了。那年我上體育課的時候扭傷了膝關節,臥床一個星期之後正趕上期中考試,老爸一大早馱著我往學校趕。坐在老爸的後座上,我第一次發現了老爸的白頭發,這才意識到老爸不知不覺間已經年過半百。抱著老爸的腰我漸漸淚水盈睫,我從小就敬愛崇拜的老爸,一向對我寵愛有加的老爸,一直以不敗戰神形像出現在我麵前的老爸,原來,也會老啊… …

高考。寒窗苦讀十二載,就為了在某年的七月七八九三天,把自己考得形神兼備,色味俱佳,外焦裏嫩,濃香撲鼻。而且本著外來和尚會念經的原則,還要到別的學校去考。高考前我和幾個死黨約好,絕對堅決徹底拒絕父母送我們入考場的要求,都有公民權了,咱丟不起那人。深知老爸個性的我在出發前再次叮囑:“爸,不許跟著。” 老爸就差跟毛主席起誓了:“一定一定。” 我會同我的死黨們,一路唱著國際歌就騎向了考場(沒辦法,就覺得國際歌特能給咱鼓勁兒) 。直到三天考完,老媽才忍不住告訴我,原來老爸天天都遠遠騎車跟著護送我們,怕我們迷路,怕我們路上車胎爆了,怕我們忘帶準考證,怕我們遇到突發狀況束手無策,隻是一直小心沒讓我看到,說會傷了我的自尊。記憶中,這是老爸唯一一次對我失信了。

上大學以後好像就沒怎麽和老爸一起騎車了。如果全家出遊,就都是打出租了。然後又結婚出國,來美七年讓老爸做了三次外公,小兒子更是隨了老爸的姓,老爸就甭提有多美了。每次打電話都跟我說:“把孩子們送回來給我玩玩,我帶他們到動物園、頤和園、香山……”每次我都潑涼水,“您怎麽帶?仨呢!” “怎麽帶?!” 老爸那叫一個豪氣幹雲,隔著越洋電話都能聽見他拍胸脯的聲音:“前麵大梁上坐倆小的,大的坐後座--我連你媽都帶過,還要誰我帶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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