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窮)騎樂(yu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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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誌強:自行車上的假日

(2005-07-17 10:36:17) 下一個

我是一名教師,與世無爭,算不上一個堅強的人,我不能正視我所麵對的困難和所處的困境;我不是一個跟得上時代潮流的人,許多人都不喜歡與我交往,我的觀念和他們大相徑庭;我也算不上是一個正直的人,我不能對我所不滿之事發表言論,幹我想幹的事。我時常感到我所承受的壓力和不可言狀的孤獨,內心始終被一層陰霧壓抑著,我想了許多辦法來逃避,騎車四處閑逛就成了我主要的生活方式,當然,由於我的秉性所致,我的旅遊也並不是十分愉快,隻是能比我的現實生活要好一點兒。

  去年我騎車去過正棋山,回來後寫過一本遊記,妻子看後說是胡說八道,給燒掉了,我想重新整理出來,但今年暑假我又去了偉德山,便先把偉德山的遊記趕出來,等以後有機會再把去年的補上,讓更多的人給我做裁判。

  偉德山在榮城市境內,綿延數公裏,山勢龐大,象一條肥胖的女人仰臥在崖西鎮北。那天中午我打聽著路來到山下,看到那山我很興奮,因為我喜歡山,而且越大我越喜歡,能爬到山頂,就象征服了一道難關一樣,比起我在世事中的無所作為,還可以讓我聊以自慰。偉德山很合我的胃口,不僅因為它的高大,還因為它的神秘,山上植被茂盛,看不到裸露的山石,讓人難以知道它那墨綠色的盛裝之下究竟隱藏了什麽。一路上還聽人講,山上有一個老虎洞,可以一直通到渤海灣,這比什麽都能吸引我。

  我沿著一條小河邊的土路,穿過兩個村莊,來到一個叫做後峰的小村莊,在村頭的一棵大樹下,我看到一位老太太,我問她偉德山在那裏,她指了指村北的高山說,那就是。我又問她從那裏上,那個老虎洞在什麽位置,她聽我說完,瞪大了眼睛讓我把話再說一遍,我又重複了一遍我的問題,她似乎這才相信了自己的耳朵,輕蔑地說,年輕人你別逞能,偉德山可不是說去就去的,山上草深林密,水多有蛇,沒有路,那個老虎洞有是有的,傳說通北海,但很少人看見過那洞,更沒有人進去過。這時走過來一個抱著小孩的女人,那老太太便告訴她我想上偉德山,她們便一起勸我回去。她們不知道她們越不讓我上,越激發出我的勇氣來,我不在和她們糾纏,騎上我的自行車,從村頭的一條小路向北走去。

  偉德山上的鬆樹很高大,樹冠遮住了天空和熾烈的陽光,使山裏比山下風涼許多,各種雜草也十分旺盛,象一層厚厚的棉被將山坡覆蓋住,水從草的根部滲出來,在低凹成溝的地方形成了一條條小的溪流,曆曆可數光滑的石塊象大大小小的饅頭一樣散落在雜草叢中。在山下的一個小水灣邊上,我看到一條蛇正忙著吞食一隻青蛙,便撿了一支木棍拿在手裏,一邊用來劈開雜草,一邊用來趕深草中的蛇。

  我順著山坡向上走,一直走到山脊,由於樹木高大,又沒有一個很突出的地方,所以除了樹葉縫隙中的天空、眼前的樹幹和雜草,我什麽也看不到。我從山脊上往高處走,但走了很久也沒找到一處可以一覽眾山小的地方,自己卻已經感到很累了,我便找了一塊鬆軟的草坪,把肩上的東西放在地上,躺下來休息。我在草坪上伸了伸懶腰,感到很舒服,又聽了一段音樂,不知不覺竟睡了過去。

  等我感覺到有些冷才醒了過來,睜開眼睛一看,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我便大叫糟糕,連忙收拾起我的背包,一溜煙向山下跑去。

  走了不多遠,天上的黑幕落了下來,周圍的一切都影影綽綽連成了一體,我的心越發慌亂起來,顧不得找路順著山坡向下走去。正走間,我感到腳下踩了什麽軟乎乎的東西,我還沒來得及猜測是什麽,腳脖處一陣劇痛,蛇的概念從我腦海中閃現出來。我叫了一聲跌倒在地上,聽見草叢中一陣聲響消失了,我從包中找出刀,咬著牙在痛的地方劃了一下,又找出一條帶子紮在小腿肚子的上麵,拄著木棍站起來,剛要走,腳下的雜草伴了一下,我的頭一陣眩暈,身體向前栽去,順著山坡滾了起來,我聽見幾聲狗叫,便什麽也不知道了。

  心髒的劇烈跳動使我醒了過來,我吃力地睜開眼,看見一張臉離我的臉很近,見我醒來,便問道:“喂,小夥子,你有錢嗎?”我遲鈍的大腦根本沒有反映,那人又道:“你身上我都翻過了,什麽也沒有,隻有這隻戒指還值點錢。”那是我的結婚戒指,他拿我的戒指幹什麽?我把手握了握。那人急道:“你沒錢人家不給你治病,你先把戒指給他們,等解了蛇毒再說吧,現在是救命要緊哪。”我沒奈何地點點頭,接著我又昏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我感到腳上刺心的尖痛,叫了一聲睜開雙眼,看到周圍有許多穿白大褂的人,我想是醫生和護士,有一個醫生拿著一個文件對我說:“我是你的主治醫師,蛇毒已經進了骨髓,需要馬上截肢,這要你同意才行。”我的內心深處十二分的不願意,如果沒了腿我該怎麽辦呢?可是與生命比較起來卻又顯得微不足道了,我艱難地點了一下沉重的似乎已不屬於我的頭顱,那人很利索地拿我的手在文件上蓋了個手印。此時我內心巨大的痛苦使我的大腦保持了暫時的清醒,我不能相信這是真的,又無法證明這隻是一個夢,隻是怔怔地望著那些醫護人員在我的腿的周圍忙來忙去,他們先給我上了麻藥,接著用刀和剪刀對付我可憐的小腿。

  當我醒來時,我躺在一間病房裏,隻有我一個人,冷冷清清的,四周都是象征純潔的白色,我的神誌還不十分清醒,恍若置身於另外一個世界。腿部的疼痛使我慢慢想起那一連串發生的事情,想起後峰的村婦們勸我不要上山,想起我挨了蛇咬,想起我一頭滾下山去,想起有人跟我要錢,想有個醫生要截掉我的腿,我一下子回到了現實世界裏,我動了動我的腿,除了鑽心的疼痛,我沒有看到自己的小腿,眼淚止不住地淌了下來。我想大叫幾聲,吵醒上帝,叫他還我的小腿,但我又很清楚,無論我怎麽做,都是回不到過去的世界裏了。

  就在我獨影自歎的時候,病房門開了,走進來一位老漢,他見我醒了,高興地說:“這下沒事了。”我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想起他就是我看到的第一張臉的主人。我沮喪地問他:“是你救了我嗎?”他點點頭,可能還以為我會感謝他,臉上竟然帶著微笑。我說:“我這個樣子,你還不如不救我的好,讓我靜靜地死了,就不會有現在的痛苦和苦惱了。”老漢並不介意我的抱怨,勸道:“小夥子,痛苦和煩惱都是暫時的,過一段時間就會消散的,可是你的命丟了,無論再過多少年,你也不會活過來的。”道理誰都會說的,可事情臨到了自己頭上,誰也不能用來安慰說服自己,我言不由衷地說:“謝謝你,老大爺。”“不用謝我了,你讓我又做了一件好事,積了一份不小的陰德。”老漢說,“你吃點東西吧,你已經兩天沒有吃飯了。”這時,我才看到他還提著個飯盒,他把它放在我床頭的櫃子上,我哪裏還有心思吃飯呢,今後要有一連串的麻煩事在等著我,我不用去想,它們一一地浮現在我的腦海。首先是我的妻子,本來她就嫌我沒能耐,搞得她抬不起頭來,我缺了一半條腿,她會毫不猶豫地和我離婚;再就是我的工作,學校肯定不會讓我一條腿蹦著上講台的,我就要拿更少的錢,僅夠我吃飯用的;最糟糕的就是,我再也不能騎著自行車到處旅遊了,這讓我怎麽生活呢?如果我的腿能回來,我幹什麽都願意,可這都是不可能的。老漢見我不吃飯,便坐在我旁邊的床上,不斷地說著一些安慰的話,我一句也沒聽,隻顧想我自己的事情,讓他說他的吧。

  有人開門進來,才打斷了我們,是醫生來查房的,我們一齊停下來看著他。那醫生戴著口罩,看不見他的臉,身後還跟了兩個護士,他走過來對老漢說:“你先出去。”老漢連忙點點頭出去了。一名護士來到我的床前,把我身上的被子掀開,又解開我腿上的繃帶,退在一邊,那醫生俯下身來看了看我的傷口,皺皺眉頭,對一名護士說:“你去把門外那老頭叫來。”護士應了一聲,走到門口喊那老漢進來。醫生吩咐道:“你按住他的左腿,別讓他動。”老漢狐疑地點點頭,按著我的左腿,那兩個護士一邊一個按住了我的胳膊,我驚疑地問:“大夫,你要幹什麽?”“你傷口上有一塊腐肉,會傳染別的組織,我幫你把它取下來。”我急忙說:“大夫,請您給我上點麻藥吧,會很疼的。”“這我知道,隻一會兒的工夫,你咬咬牙就過去了,”他又對其他人說:“都準備好。”兩個護士和那老漢一齊把我按住,我想動一動,身上一點勁也沒有,便緊張地躺著。醫生用酒精球擦了擦手術刀,用膝蓋壓住我的殘腿,刷的割了下來,疼得我慘叫起來,身上不知從哪兒來的力氣,左腿猛地抽了回來,老漢一頭撞在大夫身上,那兩個護士卻有經驗,紋絲不動。醫生怒視著老漢道:“你幹什麽?也想躺下來,和他一樣做個小手術?”老漢不敢頂撞他,隻說:“對不起,我再使點勁兒。”醫生道:“你按他的膝蓋不就按住了嗎?”老漢連應道:“是是。”果然,我再怎麽使勁,也沒把腿收回來。等醫生幹完了,我疼得連擦汗的力氣都沒有了,整個人象癱瘓了一樣,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護士給我換了藥和新的繃帶,才和醫生一起走了。

  藥力在我的傷口發作,讓我又痛苦了一番,搞得我精疲力盡,昏昏地睡了過去。等我醒來,見老漢還坐在我旁邊的床上,我有些過意不去了,輕聲說道:“謝謝你,大叔。”“不要這麽說,孩子,沒人幫你,我也不忍心哪,”老漢又問道,“你不是本地人吧?”我點點頭。老漢說:“我猜你也不是,我聽你的口音也不象。”我忽然發現老漢的口音也不是榮成口音,便問他:“你也不是本地人吧?”“我就是本地人。”“可你說話一點兒榮成腔都沒有。”“榮成腔是什麽腔?”我瞪大了眼睛,心想難道我又和上次一樣,到了另外一個世界裏?我問他說:“這是什麽地方?”“我們這兒是句安縣。”“句安縣?你知道威海嗎?”老漢搖搖頭,“偉德山下有沒沒一個叫後峰的村莊?”老漢奇怪地看著我說:“我們這裏根本沒有偉德山,你怎麽了,你從哪裏來的,你口袋裏怎麽還裝一些象冥幣的紙?”“冥幣?怎麽可能呢?”我從口袋裏取出幾張錢來說,“這是人民幣。”“很象冥幣,瞧,那上麵還有神像。”他也從口袋裏拿出一張我看起來很象冥幣的紙來說,“這才是錢。”我有些恐懼地問:“大叔,這是不是陰曹地府?”老漢用手摸摸我的額頭,問我:“你沒事吧,好好的怎麽淨說些不吉利的話?你先歇歇再說吧。”

  這個問題一直困擾著我,讓我暫時忘記了別的苦煩,我想了一個下午也沒想明白是怎麽回事,我不知道我現在在哪兒。傍晚,一個護士推著藥車走我的病房裏,我又拿出錢來問她:“護士你看這是不是錢?”她瞪了我一眼說:“你是不是腦子不好,裝些紙錢幹什麽,想死了以後再花呀?”這時我才有些相信,我到了一個不同的世界裏。  老漢一回到我房間裏,我便問他:“大叔,你是怎麽救了我?”他說:“是我的狗發現了你,我便把你送到了這裏。”“你能幫我打個電話嗎?”“電話號碼是多少?”我便把家裏的電話告訴了他。他又問我:“我說什麽?”“你就說易遠被蛇咬了,現在沒事了。”

  老漢果真去打電話,對方把他大罵一頓,說他才被蛇咬了。

  我深信我到了另一個世界裏,但不知這是一個什麽世界,可能是我們所說的冥界吧,隻是沒有閻王。

  到了第二天,那個護士又推著車來了,她打開繃帶看了看,拿出一把鑷子,趁我不注意,在我傷口上連紮了兩個,我啊地叫了起來,沒等我說話,她瞪了一眼斥責道:“你喊什麽,這樣好得快。”說完她推著她的車就走了。到了中午,她又如法炮製,我雖然痛得要命,卻不敢再大喊大叫了。

  晚上,她還沒走進來,我聽見她的車在外麵吱吱響,便起了一身的雞皮。這次,戴口罩的醫生和她一起走進來,我瞪大了眼睛看著他們倆,一兩滴汗珠從後頸上滾到枕頭上。醫生走到我跟前,看著我說:“告訴你一個好消息,(能有什麽好消息,我想)我們經過努力,發現你的腿還能治。”“真的?”我簡直不能相信我的耳朵,一把抓住他的手,驚喜地盯著他的眼睛,捕捉更多的證明,“你能把我的腿接上去?真是那樣真是太好了,真不知道該怎樣感謝你大夫。”他冷靜地把我的手拿下去說:“你不用謝,這是我們應該做的,隻是你的錢不夠,沒有錢我們也無能為力。”我連忙掏出口袋裏的錢說:“加上這些夠嗎?”旁邊的護士撲哧地笑了,醫生卻很生氣,他說:“這關係你的一生,你開什麽玩笑,拿紙錢來戲弄我。”我猛地想起這些錢在這個世界裏根本就是廢紙,甚至比廢紙還要晦氣,連忙說對不起,但我想起是他們不負責任,不細心檢查就截掉了我的腿,他們應該賠償我的腿,現在反倒跟我要錢,真是豈有此理,我便據理力爭道:“我為什麽要交錢,是你們誤診鋸掉了我的腿,給我造成了極大的痛苦,你們要給我補償,無條件地給我把腿接上去。”醫生氣憤地說:“你還要不要你的腿了?手術必須馬上做,你再無理取鬧,耽誤了時間,後果你應該清楚。”說完,他轉身就走,我急忙叫住他:“大夫,你別生氣,是我一時糊塗,請您別介意,可我現在除了你們說的冥幣以外,再沒有別的了。”他聽我說話,便停了下來,見我說沒錢,說:“沒錢那還不是一樣。”“求求您大夫,幫我想想辦法。”醫生這才轉過身來。

  “你早這樣不就好了嗎?幹什麽要胡攪蠻纏的。”我點頭稱是,醫生走到我旁邊,說,“你把嘴張開。”我狐疑地張開嘴,不知道他要幹什麽。他看了看我的嘴,問我說:“你這顆牙是什麽做的?”我一下子明白了,說:“是金子。”“你看這樣行不行,你先把這顆牙給我們,如果不夠再想辦法,多出來的我們退給你錢,當然,拔牙的手術費也要在這裏麵扣,你說怎麽樣?”我訕笑著說好。醫生表揚我說:“對嘛,就應該這樣合作,我們也好幫你想想辦法。”他又對護士說:“你再看看他的傷口,別讓它長上了。”自己出去了。那個護士把鑷子拿在手裏,我的身體又緊張得僵硬。

  醫生帶來一個牙醫,牙醫很快就把我的金牙取走了。醫生回頭又帶來一個護士,對我說:“你那牙的份量不足,裏麵是空的,不過,你再獻二百CC血液就夠了。”我無奈地說:“那就抽吧。”

  等護士抽了我的血,醫生才讓護士把我送到了手術室。在那裏他們把我的小腿還給了我,雖然痛了點,還賠上我的一顆牙和200cc血,可我心裏還有些高興。

  我在那家醫院又折騰了半個月,醫生告訴我,我的錢花光了,並且我的腿也沒有大問題了,可以回去休養了,再有三個月,我的腿就複原了,他還關注了我一大堆注意事項。我犯愁去哪裏養病,老漢答應讓我去他家。

  出院的時候,我躺在活動床上,護士們推著我往外走,心裏特別難受,車輪在走廊裏滾動的聲音差不多和藥車的吱吱聲一模一樣。

  我在老漢家裏住了三個月,老漢每天照顧我,並給我講他的故事。他的年紀大了,兒女都不喜歡他和他的老伴,他們便領著一條狗在一個偏僻的地方住下來,在房子的周圍種些莊稼和蔬菜,有時候,他還下套抓些野兔,人吃兔肉,骨頭給狗吃。他很喜歡那條狗,狗不嫌他的蒼老和貧窮,有的隻是對主人忠誠的感情。這狗救了我的命,他說狗很象他,喜歡做善事,它來生一定能做人,並且能做個好人。不久前,他的老伴去世了,他過著孤獨的生活,但他心裏總是裝著他的老伴,她與他生活了一輩子,給了他許多幸福,讓他擁有許多美好的回憶,他打算死後便去找她。我聽了他的故事,心裏非常感動,流了很多淚水,經常忘記自己的痛苦,甚至有時我會希望也能和這位老人一樣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我也給他講我的故事,因為他的故事裏從不提起他的兒女,兒女讓他傷透了心,我也不提我的孩子,免得讓他難過。

  我的腿一天天好起來,我想家的心情也慢慢重了起來,可又不知道怎麽回去,我便把我的心事告訴老漢,他說可以讓他的狗幫我試一試。

  我走的那天,老漢戀戀不舍地把我送了一程又一程,眼睛裏還有一抹老淚。狗領著我向我來的方向走去,走出很遠,我回頭見老漢還在目送著我,那時我真想不走了,再陪一陪那位好心孤獨的老人,但我離開家已經很久了,不能不回去。

  走到一個山坡前,狗象影子一樣鑽進了山坡裏不見,回頭看隻有高大的鬆樹,那是偉德山上的樹。我爬上山坡,看到我丟在那裏的背包,已經有些陳舊了,我想我去過的一定是另外的空間,那裏也是三維的。

  回到家裏,妻和兒子高興地撲在我身上,他們以為我回不來了。許多人都來看我,問我去了哪裏,我把我的經曆告訴他們每個人,但正如我所想象的那樣,誰也不相信我,即使我把我腿上的疤痕和牙齒給他們看,他們也隻是說,是我不小心摔的。我又說結婚戒指,他們又說那是我找小姐或是遇到了強盜。

  妻子警告我不準再寫這些胡言亂語,留點時間幹點正事,還有損我做老師的形象。我心裏很苦惱,因為沒人相信我,我便偷偷地把我的旅遊故事記下來,堅信會有人相信我的。

(1999.8.22)■〔寄自山東威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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