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母親有什麽抱怨,Theresa都能給個聽起來頭頭是道的解釋。總結一句話就是凡是發生的都是有原因的。既然是有原因的,那就是可以解決的。Theresa母親在如願做了公務員後,又想把自己當年知青下鄉少算的兩年工齡補回來。當初她13歲就隨父親下鄉了,因為不在國家的計劃內,暫時還保留了城市戶口,一直到15歲,才正式轉成農村人口。後來回城時,由於沒有官方證據,那兩年自然沒算在內。這件事歸人事局管,巧的是當時的人事局局長是Theresa母親同事的一個老戰友。都有人穿針引線了,用Theresa老爸的話“花錢能辦的事情都不算事情”,不過Theresa母親也就前後安排了兩次飯局就把那兩年工齡要回來了。其實多兩年工齡她的月工資也不過多了百十塊人民幣,Theresa這代隨著改革開放長大的孩子對父母那代人執著於鐵飯碗的態度是不怎麽能理解的,但看著母親折騰的挺開心,她也就沒說什麽。
可不到一年,Theresa的母親又想從普通科員提成幹部。倒不圖什麽實權,她就是想在退休的時候享受高一級的工資待遇。這事兒又得麻煩Theresa高中同桌那個當組織部部長的父親。這麽一來,Theresa就不耐煩了。
她本來是看母親在家閑著,跟社會漸漸的脫節了,圈子也越來越小,才有了讓她去做公務員的想法。還特意挑了紀檢委。一來沒人敢惹紀檢委的人,二來那兒確實清閑,偶爾寫寫文件也都是交給剛去的小年輕去做。有段時間Theresa的母親還不會用電腦,都是自己寫好信讓剛進單位的研究生幫著敲進電腦裏發到Theresa的電子信箱。可現在倒好,自己的媽還不滿足……
“媽,突然想起來你工作還沒調成之前,到了最後一關要市長簽字的時候,你還說,能把這個工作調成,你就什麽都不求了。可你看看,調成工作之後,你又有了多少要求?嗬嗬嗬,我也不是批評你啊,我隻是在跟你聊天。這人的欲望,真是個無底洞。當然了,人要是沒有欲望,這社會也沒法進步了。不過,我覺得凡事都得有個度。其實咱家也不缺錢,我當初找人幫忙的時候用的理由也是說你在家太閑了對身體不好。可現在,別說找別人了,就是你女兒我看這事兒,都覺得你的要求太多了。不過,能上進當然是好事了。而且你也不是要跟誰搶實權,不就是退休時享受高一級的待遇嗎,不是有不少人都辦成了。你既然已經在那兒工作了,要不你自己先試試看。”
Theresa本來想讓母親知難而退。沒想到的是,Theresa讓母親去試,她還真的去了。而且一下子讓Theresa對她刮目相看。
這事兒要從牌桌上說起。
中國的麻將文化曆史久遠,不少政治盟友,商業夥伴甚至兒女親家都有可能是牌桌上打來的。Theresa的母親進了紀檢委後,對牌桌文化也越來越熟悉了。
某個周末的下午,她叫了幾個人到家裏打牌吃飯。客人是兩男一女。兩位男士分別是自己在紀檢委的頂頭上司和Theresa那個高中同桌的父親曹部長,另外一位女士是她的一個朋友小王。小王還不到40歲,剛和有了外遇的丈夫離婚,又下崗在家,急著找工作,就托Theresa的媽媽幫忙留意。Theresa媽媽叫她來打牌前曾私下說過:“小王啊,我幫你介紹幾個領導認識吧,至於能不能成,就看你的造化了。”
第一次牌局,小王的俏皮話惹得兩個將近50歲的領導嗬嗬直笑。既然大家玩的高興,自然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
到了第四次的時候,那天他們打完牌吃過晚飯向Theresa母親告辭的時候,已經將近淩晨了。曹部長就順路把小王送回家了。
三天後,小王打電話給Theresa的母親,說曹部長同意幫她調動工作。Theresa的母親第二天就去了組織部,向曹部長約牌局,順便就把自己的事提了出來。
兩個月後,Theresa的母親從普通科員提成了科級幹部。
Theresa的母親也一時頑皮學著Theresa來了個先斬後奏。不過,當她實現了自己的願望跟女兒把前因後果講了之後,還不無感慨的說道:“想想我以前調動的時候前前後後跑了一整年,求爺爺拜奶奶的。小王倒好,才兩個多月指標就到手了,估計再過兩個多月就能去上班了。這關係不一樣待遇就是不同哦。”Theresa聽了哭笑不得:“那你不是在市委做公務員嗎,小王那個指標不是區裏的嗎,自然比較容易啊。人家的工資也比你低啊。”最後一句話使母親笑了起來,不過――“哎,我說,媽,你這麽做真讓我有點心虛。以後見了我老同桌……”Theresa母親不好意思的說:“哎呀,我也有些不好意思。不過從今往後他們的事我也不會再幫忙打掩護啦。”Theresa聽著,拿著話筒在大洋的另一端翻了個白眼,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