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席包間定在86樓金茂俱樂部的上海本幫菜餐廳。這裏是Theresa最喜歡的用餐地點之一。Theresa嗜好這種站在高層可以俯瞰市景的地方,而上海本幫菜又是她的最愛。所以,整個飯局中,大概就隻有她一個人是真正去吃飯的。
那天晚上,Theresa盡職的完成了自己的任務――扮演一個大方有禮尊敬長輩的乖女兒,並為了倡導減少浪費而努力消滅了桌上大半的佳肴。她的父親也如她期望的,幫她把跟Wilson的婚事延後。理由很簡單,就是他覺得女兒還太小想再多養兩年。作為安撫,他還是承認了Wilson是女兒正牌男友的地位。不過,在他這個縱橫商海數十年的商人眼裏,這種承諾就跟沒簽合同的生意一樣作不得準。
不過,也許是因為雙方家庭都參與的緣故。Wilson在Theresa心裏總是比其他人要重要一些。或許,重要這個詞還不夠恰當。怎麽說呢,跟Wilson比跟別的男人多了些責任,一種比較嚴肅的關係。
但,也正是因為這種嚴肅的關係,使得她跟Wilson在一起的時候總覺得有些拘束。再加上Wilson本就溫吞的性格,Theresa覺得自己還沒跟Wilson成為多年的老夫老妻甚至離成為夫妻還有段距離呢,就已經演變為親人了。
很自然的,她想到了Ed。其實,雖然她清楚的知道,再跟Ed糾纏下去,對自己是沒有任何好處的。可她的心裏還是因為Ed而隱隱作痛著。
雖然她表麵上一如往常。她細心體貼的關心身體不適的Thomas,她溫存的對待Wilson,她在親朋好友麵前還是以前那個活潑開朗親切有禮的Theresa。但,越是在熱鬧喧囂的場合,她越是覺得孤單。這種孤單的感覺就是父母的陪伴也抵消不了。
可她不得不放棄了。
大年初三,Theresa的堂兄Robert開車陪她送Thomas坐上了飛回紐約的飛機,接著帶Theresa去了他在上海的公寓。等Theresa在沙發上坐定,Robert拿出一個裝相片的信封甩給了她。看著Robert臉上玩味的表情,Theresa覺得她正打開信封的手有些發抖。
以她對Robert的了解,以她了解的Robert對她的了解。她想她知道裏麵是誰的照片。不出所料的是裏麵果然是Ed老婆孩子的照片。大出所料的是Ed的老婆竟然是那個樣子的。
她知道Ed老婆是個比他還要大一些的女人。通過跟Ed的相處,她隱約的覺得Ed的老婆可能皮膚一般胸也比較平。但據Ed說,他太太長得還挺不錯的。
可Theresa看到照片的第一印象是:一對招風耳。那是一對多麽明顯的招風耳……匆匆的掃過照片,Theresa整個人傻住了。
可Ed卻說他老婆長得還算不錯,Theresa強迫自己又拿起照片仔細的看了一遍。得到的結論是,他的老婆長得絕對不醜。如果她稍微打扮一下的話,可以說眉清目秀。
可,她怎麽能這麽隨便的對待自己呢?
Ed老婆身上的衣服是Theresa從沒穿過的。她也沒見自己的朋友穿過。那種款式隻有在父母的老照片中才能看到。可Ed老婆卻在成為美國的中產之後還穿著中國七八十年代的衣服――並在美國的二十一世紀生活著。
看到Ed老婆的打扮,Theresa突然理解了Ed的那些廉價衣物從何而來。可經過將近一年紐約生活的洗練,現在的Ed已經是西裝革履,也知道用品牌來提升自己的形象了。
Theresa想象著把現在的Ed跟他的那個老婆擺在一起。她被自己想象出來的畫麵給嚇到了。
可下一張照片,一張Ed老婆跟她的女同學的合照,成了她那幅想象畫的現實版。她看到了Ed老婆像一個……就那麽在幾個保養得宜畫著彩裝的女人的襯托下……顯得格外出眾。那幾個女人都是Theresa比較熟悉的類型,穿著時下流行的合身衣服,畫了淡淡的妝,在鏡頭前洋溢女人因自信而散發出來的光彩。
在這幾個女人的襯托下,Ed的太太更像是她們的大姐,穿著灰舊過時的衣服,對著鏡頭硬邦邦的擺著僵硬的笑容……
那一刻,Theresa覺得自己受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打擊。她甚至感到恐懼。在自己麵前外表光鮮的Ed,跟他結發多年的妻子竟是那樣的一個似乎於這個時代脫節的黃臉婆……
那麽,Ed到底是自己眼裏那個華爾街白領還是那樣一個女人的老公呢?
Theresa被這個問題嚇到了。
她無法理解為什麽這個女人如此的不懂得善待自己。
也從那一刻,她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她到底做了什麽呢?跟這麽個……這麽個黃臉婆搶老公?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燒得她無處躲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