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 央 （07）

很久之前，Theresa已經不記得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可能打出生起她就在為她的母親活著。在她還沒自立的時候，不得不由母親決定她的一切。比如母親喜歡她穿紅色的毛衣，喜歡她穿白色的蓬蓬裙，喜歡她穿丁字皮鞋，卻從來沒問過Theresa喜不喜歡。母親要Theresa學鋼琴，Theresa就一直彈到了業餘十級。母親要Theresa把世界名著都看完，Theresa的寒暑假即使是被父親送到農村體驗生活的時候都還背著那些厚厚的大書。漸漸地Theresa有了自我意識，但那時候父母關係已經惡化了，麵對那麽可憐的母親，Theresa心裏即使有千萬個不樂意也不敢在母親麵前表現出來。而等Theresa自立之後，一切圍著母親為中心已經變成了Theresa潛意識的習慣。她意識不到父母的悲劇根本不是她的錯，根本不應該由她來承擔。她也也沒有意識到父母對她的疏於照顧家族內的冷言冷語鉤心鬥角帶給她怎樣的精神創傷。

Theresa有很長一段時間都不談戀愛。作為她的父母由自由戀愛到自由出軌的‘愛情故事’的最忠實觀眾，Theresa不確定這個世界上是否真的有愛情的存在。甚至，她不敢輕易的相信任何一個人，包括生她養她栽培她的父親，都讓她覺得一旦父親認為她不夠能幹，他斷然不會在她身上浪費一分錢。Theresa的父親曾當麵對她說養孩子也是一種投資如果是扶不起來的阿鬥他是不會傻著臉去賠錢的。當時Theresa剛剛13歲，父親的那番話讓她不寒而栗。也使她強烈的意識到她擁有的一切隨時都有可能失去，她不過是個外表光鮮的寄人籬下的要飯的。所以，當Theresa到了英國後背著父親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開始跟堂哥Robert學股票交易。剛開始不過是Theresa把錢放在Robert那裏就等著錢變多。後來，她有了自己的帳戶，就開始自己下海了。這麽多年下來，實實在在的賺了些，即使Theresa再敗家，她也算是個不折不扣的小富婆了。

Theresa最大的興趣是琢磨怎麽賺錢，最大的樂趣是琢磨怎麽花錢。長期培養的結果是，她對這兩件事都比較精通。而對於談戀愛，跟同齡人相比較，Theresa絕對是太晚了點。她的同學的初戀有發生在小學的，初中高中的，相當一部分發生在大學。可她卻一直拖到了大學畢業又讀完研究生全職工作了一年多之後。她也一直有人追，她也有不少關係很好的哥們，可她就是沒有男朋友。一直到Theresa從倫敦政經讀完本科又從紐約大學研究生畢業後，Theresa的母親都開始懷疑Theresa不正常了。於是，她開始催促Theresa談戀愛。

Theresa雖然沒有什麽戀愛經驗，但她見過的男人，其中老的少的背景五花八門。她並不缺少跟男人打交道的經驗。隻是Theresa天生會給人一種距離感，她對人很親切，乍一看很單純，就好比一壇水，遠遠看去清澈見底，可走近一看才發現深不可測。可這正好吸引人的好奇心。倒也有不少人因為Theresa的神秘對她很有興趣。

Thomas就是其中一位。Thomas是Theresa研究所畢業後在某投資銀行任職時頂頭上司的好朋友兼校友。Thomas是個德國人，父母一個醫生一個老師，收入中上，所以Thomas來美國讀本科以及商學院的時候也沒打過工，再加上他非常聰明，兩年就讀完了本科，MBA畢業的時候才剛滿24歲。當年32歲的Thomas在業內已經小有名氣了。

金發綠眼，身高5尺10寸的Thomas後來成為Theresa的第一個男人。雖然Theresa一直到24歲才嚐試她的第一次，這並不說明Theresa對於處女膜這種東西有多麽的重視。一個從中學就出國接受西方教育的孩子隻會認為這樣很不正常。對於Theresa來說，她還是處女的事實讓她難以啟齒。所以，當Thomas以追求者的姿態出現時，Theresa沒有矜持多久就投入了Thomas的懷抱。Theresa曾告訴朋友她為什麽會選Thomas，比如Thomas跟她都喜歡畫，Thomas甚至還自己畫畫。Thomas跟她都喜歡去IFC看一些國外的獨立電影。Thomas跟她都喜歡吃壽司喜歡泡吧。但，直到後來Theresa認識了Xavier後，她才意識到自己以前是在騙別人騙自己。她跟Thomas在一起的關鍵原因是因為他是自己老板的好朋友。在投行那麽殘酷的環境生存下去，成為老板的‘弟妹’自然是個聰明的選擇。

所以，雖然Theresa很快的發現Thomas是個典型的花花公子，她還是選擇當鴕鳥天天一副陷入愛情不可自拔的甜蜜小女人的樣子。直到Theresa不久之後認識了Xavier，才明白真正愛一個男人是什麽感覺。很快的，她跟Xavier好上了。但她又沒有勇氣跟Thomas分手。幾經掙紮之後，Theresa卻選擇了離開Xavier。對這件事，Theresa的朋友也都對Theresa有了更進一步的了解。Theresa並不是非做這份工作不可，而且，即使跟Thomas分手，也不一定會對她的事業有影響。但Theresa這麽做無非是不要她的工作出絲毫的差池。所以，當Theresa很快地得到升遷後卻還為Xavier而鬱鬱寡歡的時候，卻沒人同情她。尤其是這個女人在升遷的第二個月，就辭職開始了自己的創業生涯，眾人真想敲開Theresa的腦袋看看裏麵都裝了些什麽。可Theresa卻幽幽的說：哎，難道沒人理解我麽？這被人請走路跟自己請走路可大不同了。一哥們有天語重心長的對Theresa說了句話：姐們，別再意淫自己了。這女的我見多了，像你這樣的，相信我，感情對你來說沒有你自己以為的那麽重要。

Theresa聽了，表麵上笑笑，心裏幽幽的歎了一口氣。Theresa對自己說：我並沒有錯，我隻是忠於我自己而已。而且，無論結局是好是壞，最後承擔的不還是我自己嗎。

但Theresa確實對朋友很好，她是那種特能操心的人，不關心則已，一關心就把你的父母甚至你的貓狗一並關心去。但Theresa有時候確實過於自我了。可麵對她的笑臉，還對你說著：都是我不對，我吧，有時候比較呆，你別跟我一般見識。覺得我哪兒做的不合適盡管說。聽了這番話，再想想Theresa平時的關心幫助，就什麽氣也都消了。

可Theresa對於培養友誼的成功經驗並不能照樣搬到愛情方麵。她的友誼都屬於細水常流型，隨著時間的積累而日篤彌堅，但她的戀情卻猶如孩兒的臉，說變就變，往往很快的就夭折了。繼Xavier之後，Theresa開始了走馬觀花般的嚐試。直到遇到了Ed，甚至包括跟Ed在一起的時候，恐怕隻有Theresa一個人以為她自己是認真的。好吧，或許，她跟Ed在一起之後真是認真了，但Ed卻先放棄她了。

看到Ed牽了另外一個女孩的手的當晚，Theresa躺在自己的床上，抱著Ed送她的泰迪熊，對自己說：既然找不到自己喜歡的，那就找個父母喜歡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