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憶似水年華（3）汽車

我從小就喜歡汽車，有一大箱的各式各樣的汽車模型。和其他同學的將來做醫生、工程師的理想不同，我那個時候就想做一名司機，有一輛自己的車，走遍世界。

我還喜歡坐車，甚至連公共汽車都坐不夠。當時四嫂在五路汽車上售票，她當班時常常帶著我，坐著公交車來回跑。那輛車的司機有個兒子和我年紀差不多，正好可以做個伴。父親的司機老D知道我喜歡車，也經常開車帶我出去兜風。他有好幾個兒子，一家人的工作好像都與汽車有關。他最小的兒子加入了黑社會（那時叫流氓集團）。一次和同夥去飯店吃飯，旁邊一桌有個人帶了副墨鏡。老D的兒子便去搶。人家不給，他掏出刀把對方給捅死了。殺人後回到家，老D家剛包了餃子，是他兒子最愛吃的。可他兒子一點都沒吃。老D感覺有事，他兒子說殺了人。老D趕緊帶兒子去自首，希望能寬大處理。後來老D找遍了市裏的領導，最終也沒能留下兒子的性命。當時階級鬥爭的觀念比較強，家裏人被槍斃，老D就不能再給領導開車了，後來被調走了。

小H也為父親開過車。我每次回老家，他都去車站接我、送我。即使我父親退了以後，我家裏有什麽事，他也都會來。全家人拍合影，他也會笑嘻嘻地湊上來，說咱們是一家人。父親去世後，發送父親的時候，他來了。隻是他不再開小車了，而是被調去開大車。還記得小的時候有另外兩個司機，喜歡經常開車到我們家來。他們一來我就跑到車裏玩。一個人可以在汽車裏玩很久也不膩。

以前父親也會自己開車帶我出去兜風。我坐在旁邊幫他操縱，現在想想其實是給他添亂。當時我想等將來長大了，我也要開著車帶上父母將萬水千山走遍。多年以後，我沒能帶他們走遍我想帶他們去的地方，而且也永遠不可能了。

二叔去世時，隻有父親一人在場。父親堅持要把二叔安葬在老家。他租了車將二叔從H市帶回Q市。一路上父親不肯坐他們的那輛舒適的加長林肯，一定要在救護車上陪伴二叔，一路顛簸，一路心酸。我無法知道父親當時都想了些什麽。我回老家發送完父親，妹妹讓小S開車帶我看看城市的變化。在車上妹妹把父親的日記給我看。日記記載了父親護送二叔回老家以及以後發送二叔時的心情和想法。父親寫到這是天災也是人禍。是至親的人將二叔帶上了不歸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