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是的。現在……也許不了。不管她。"已經九點多了。
彼得沒好氣地說,"今天,不提她。好不好?"
凱蒂喝了一口咖啡,端詳彼得。
她洞悉他的全部心思。此時重提露西,不是無心,而是有
意。她要刺他的痛處,讓他重溫失落感,以增強他對自已的重
視和需要。——你必須現實,不要再像一隻饞貓似的徘徊在金
絲雀的籠外,伸舌嘖嘴,無可奈何。愚蠢的世人總是垂涎得不
到的東西,把自己弄得可笑而悲傷。——你不覺得你品嘗過的
也是人間珍饈?
其實彼得的心情早已轉移。美好的休息日、恣肆的白晝行
樂,恢復精力的長時間午寢,家庭式的愜意對酌,再是喝著咖
啡,聽著音樂的夜晚……不能說不是人生的莫大享受吧。
這跟與伊娃的共處不同。那,一直有一種犯罪感。他在品
嘗和佔有伊娃的肉體時,總會想起她的丈夫。歡樂裡有著盜竊
的意義,滿足中包含卑鄙的成分,雖然刺激,但於心總難安逸。
這,跟與露西的共處更不同。有露西在身邊,漫漫長日,時時
刻刻受著吸引和誘惑,卻隻能像一個神父,坐在亭子裡從小窗
口欣賞一個動人心魄的異性懺悔信徒,盡力壓抑綺念和心跳,用
裝出來的嚴肅溫和的語調說話,告誡她萬勿誤入歧途……
此刻,他高高在上,如丈夫,如君王。這個女人處心積慮
想著向他奉獻身體、奉獻忠誠,奉獻悉心的服務和侍候。她把
他弄得快快樂樂、舒舒服服。有一個妻子如此,他也說不出什
麼抱怨的話來了。更何況,獲致這一切的,不是苦苦的追求,而
是慷慨的恩賜。
彼得不要在這時候想到露西,是不願破壞自已的心情。露
西已成他的心病。凱蒂要的,正是他對這種心態的重申。有了
這番重申,他便不會在這難得的夜晚忽然心猿意馬起來。
十點半了,營養豐富的晚餐的消化與吸收,濃醇的咖啡裡
咖啡因的作用,無妨無礙的寧靜環境,凱蒂放下手中空杯,轉
身去廁所漱口清潔,卻久久不出。
彼得覺得奇怪。“凱蒂,凱蒂!你在裡麵幹什麼?”
沒有回答。
"凱蒂!凱蒂!"
還是沒有回答。
彼得起疑,走過去敲門。沒有聲響。
他推門一看,凱蒂一絲不掛,頭發披散,一隻腳踏在浴缸
邊緣,正在彎腰往腿上塗抹護膚油脂。
“你——"彼得說了一個字。
開門的聲響,彼得的語音,都仿佛驚動不了凱蒂似的,她
慢慢地、專心地撫摩自己的身體。浴室裡散發著一種淡香。
彼得從側後瞧她。身體俯下,臀部抬起,頭發像一道掛下
的幕布。
這是一個人體畫家不肯放過的絕妙姿勢。由於上半身平俯,
乳房垂直向下。一條腿直立,一條腿跨起,隱蔽部位充分顯露。
這也是一個情人不肯放過的絕妙機會。彼得走過去,一把
摟住凱蒂,把她抱了起來……
(十)
露西的解釋是,安吉拉和她從路德島駕車趕回紐約,半路
上在高速公路壞了車,隻能在附近的Motel(汽車旅館)宿夜。
她給彼得打電話,但沒人接。彼得一想,時間與自己和凱蒂在
浴室中沖淋的時間符合。電話鈴是聽不到的。露西出示了寫有
兩個名字的旅館收據,彼得沒有接看。
不管安吉拉會不會搬走,彼得的原計劃不變。露西在外麵
宿夜,開了這個例,以後防不勝防。他和凱蒂有了關係,也不
能讓露西跟凱蒂繼續同事了。凱蒂走,還是露西走,他有過一
番權衡。叫凱蒂走,會有誤會和麻煩;露西留在華苑,終有一
天便宜了約翰。結論是,露西必須離開華苑。
他決定分兩步走。隻要有什麼地方答應interview (麵試),
再想辦法動員她一起去應征。採用強硬手段,就像前次叫她搬
家,不怕她不屈從。
彼得托稱去波士頓探望生病的姑媽,向約翰請假三天。同
時,他把這事告訴凱蒂和露西。他沒有向凱蒂透露自己的計劃。
凱蒂沒有作任何表示。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