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覓》(十七)
(2004-09-19 19:41:34)
下一個
謝迎勝早幾年通過民政部門尋找程之菽﹐真是瞎子點燈白費了蠟。上海的民政部門倒也認真查找一番﹐但文革以前的舊事舊檔﹐早已片紙無存了。轉輾尋訪到一個老戶籍警察﹐還記得六零年六一年從這個派出所的轄區曾動員過七批共三千多男女老少去甘肅省﹐但名單已經無法找到。這麼說﹐還是謝迎勝知道得比他們多些。他至少知道程忘言他們連朱媽和麽弟小妹六個人所去的目的地點。而阿克塞哈族自治縣民政局則連一封覆信也不來﹐因為他們是什麼情況也提供不出了。照程敏子所述﹐麽弟程之菽是在戈壁灘跟她分別後失去音訊蹤影的。但是﹐如果他步行而去﹐則很可能已經死在荒漠裡了﹐而他卻是搭坐哈薩克人的駱駝去車站的呀。到了車站﹐這麼大個漢子﹐應該不會沒有活路的呀。
這就是謝迎勝向敏子交代的“毫無線索”的下文。
但是他也一直在思索著這個問題。
就算農場被風災所毀﹐敏子被水文站的人收留﹐之菽不可能找得到她們﹐但他對上海是熟悉的﹐也應該到原居住一帶和親友圈子裡去打聽消息呀。為什麼竟然無人得到過一星半點的蛛絲馬跡呢。謝迎勝想來想去無法想通。這事便也擱下了。
及至俞佐伯回來﹐敏子和佐伯再度提起麽弟﹐謝迎勝覺得這事一定要想辦法弄個水落石出了。尤其是敏子﹐小哥找不到﹐她既不願出國﹐也不考慮終身大事﹐為此佐伯很是憂心﹐謝迎勝當然也為他們著急。麽弟小時候﹐也是很討迎勝喜愛的﹐跟小妹一樣。迎勝跟這兩個孩子的關係與感情﹐甚至比與自己的表外甥女阿瑜阿瑾更加密切和深厚。畢竟是一起生活的啊。現在阿瑜阿瑾之朗敏子都過上好日子了﹐隻有麽弟一人漂泊天涯生死不明﹐也難怪敏子寢食難安了。謝迎勝一想起他來也是非常難過的。他知道﹐現在﹐敏子隻能指望自己一個人替她出出力氣了。別人﹐誰還關心這個失蹤二十多年的麽弟呢。再說﹐找到麽弟﹐憑著還在自己手中的職權替他作個好的安排﹐也是對慘死冤死的大先生程忘言二小姐俞靜君的一份心意。這對夫妻﹐對於謝迎勝﹐說實話﹐是比邱仁傑範玉屏夫婦更像自己的姐姐姐夫的。在好多年一起生活過程中的態度接觸點滴細節裡﹐謝迎勝內心深有體會。對於他們﹐除了這事﹐還能有什麼更好的補報呢。謝迎勝這人﹐說他無知無識﹐他會笑著贊同﹐說他無能無功﹐他也舉手同意﹐但若說他無心無肝﹐他就會發怒了。他覺得﹐一份心肝如果也沒有了﹐那這人就豬狗不如了。
敏子再次提起小哥﹐謝迎勝忽然想到他很可能觸上法網而被關押在大牢裡了。隻有這樣﹐一個人才會從社會上徹底消失。
他即刻央請上海市公安機關協查。
一個月後﹐十分明確的答覆來了。程之菽﹐出生本市﹐一九六零年隨家移民去甘肅阿克塞縣西勝農場。一九六二年在上海市因“新疆叛國集體要犯”罪被捕判刑﹐當時他的身份是新疆自治區人民武裝部戰士。一九七九年程某從江西勞改工廠越獄﹐潛至本市﹐再次被捕﹐被上海市中級人民法院判處加刑十年。一九八五年﹐根據新疆自治區人民武裝部文件要求複查程案﹐在上海市高級人民法院向青海省勞改局寄發撤銷前後兩次判決﹑對程之菽宣告無罪釋放的判決書後三天﹐接獲青海省勞改局對程之菽這名在押罪犯的越獄協捕通告。目前程之菽行蹤不明。
這封打字油印的文件﹐使得謝迎勝這個老公安出身的省級黨政領導人驚訝得老半天閤不攏嘴巴。他弄不懂這個麽弟怎麼會不去上海而去新疆又參了軍﹐弄不懂他如何當了兵又捲入了哈薩克人的逃亡事件﹔而判刑勞改之後竟然能夠從江西和青海兩個不同的監獄裡逃得出來。真是拆天的本領﹗恰巧不巧的是﹐在獲悉自己無罪開釋之前的幾天﹐他逃走了。如果推遲幾天行動﹐不就不需冒這個險了嗎﹖越獄﹐是隨時隨地可能被擊斃的啊。
謝迎勝馬上要求上海市法院通知青海勞改局撤銷對程之菽的通緝協捕通告。這是自己唯一能做的﹐至少可以減少程之菽在遭圍捕時被擊斃的危險。
他考慮再三﹐認為現在還不是把情況告訴敏子的時機。這會徒然增加她的驚恐憂懼。
想了好久﹐他想不出主動撒網去尋找之菽的途徑。
跟陶赫江和阿不圖拉不謀而合的是﹐他也隻能守株待兔。
但是﹐這兔子﹐什麼時候會出現呢﹖
敏子的尋人廣告登了很久﹐一點線索也沒有。
敏子的心裡一片冰涼。
她的生活是一種痛苦的撐持﹐一種無謂的虛度。目標既不明確﹐方向也看不清楚。
卻又避不開一些無聊透頂的應酬。
表姐徐潤珠在上海南京路繁華地段投資開了一家裝潢豪華設備先進的理髮美容店。潤珠明白﹐以該時的上海﹐市民大眾的消費能力還未提高﹐美容消費還沒有成為普遍時尚﹐單純的國際尖端美容項目不附帶理髮燙髮服務﹐很難有顧客盈門的效果。想來想去﹐一直權衡到新店開張在即﹐潤珠確認請敏子去當“嘉露蓮上海分店”的總經理是一個最最萬全的主意。順便說一下﹐這個店名是潤珠的跨國美容連鎖店的統一店名﹐也就是她自己的英文名字。
“我怎麼行﹗”敏子嚇了一跳。“你把我當作什麼大能人啦﹗你看看我像個總經理嗎﹖”
“沒有人比你更像了。”潤珠笑著想把一條胳臂搭在敏子肩上。不料敏子後退一步﹐潤珠的胳臂伸了出來縮不回去。她有點窘迫。“你在店裡露露臉﹐走動走動﹐我連廣告都不必做了。”
這話是句恭維話﹐但敏子聽來很不順耳。“叫我做廣告模特﹖麵孔不夠好看﹐年紀也不對頭了。”
“不﹗不是這意思﹗”潤珠即刻解釋﹐“你想﹐我不可能長住上海的。這店﹐與其請別人經管﹐哪有自己妹子貼心呢。”
“我又不是剃頭師傅出身﹐化妝品也識不得幾種﹐”敏子說。
“誰要你做這種事情﹗我要你坐鎮在這店裡﹐做我的替身﹗”
“萬一虧本呢﹖責任不都在總經理頭上﹖”
開店做生意的人最怕聽到“虧本”兩字。潤珠不高興了。但她沒有生氣。潤珠的脾氣很好。“唉﹐怎麼跟你說明呢。我把大權都交給你。你隻要看牢財務和營業兩個經理就行﹐每天看看她們的賬本。”
“不﹐表姐﹐我實在不是做這種事情的材料。真對不起。”
“你總也應該找份事做啊。有不少人想謀這個位置呢。我付一萬人民幣一個月﹗你肯來做﹐你說多少就是多少。”
“我哪是賺這筆高工資的料﹗”
潤珠想了一會﹐嘆一口氣說。“算了算了﹐敏子。不談這個了。開張那天﹐酒會你一定要來噢。幾個台灣老朋友﹐都想見見你呢。店裡的職員﹐我給你介紹介紹﹐我要讓大家都認得你。什麼時候你需要做做頭髮化化妝什麼的﹐走去一坐﹐保證馬屁拍得你團團轉。你給她們打賞點小費就行了。”
聽到這話﹐敏子決定不去。
那天晚上﹐潤珠派車來催了。
開張剪綵之後﹐全體賓主七﹑八十人浩浩蕩蕩地驅車前去設在希爾頓酒家的酒會。潤珠遍尋敏子不到﹐極掃麵子﹐當即派人去接。
敏子勉強去了﹐但沒有化妝﹐也沒有換衣。
潤珠滿臉紅光﹐滿身珠寶﹐手執一個高腳酒杯﹐在西裝和裙衩堆中轉來轉去。敏子被脂粉和香水的氣息薰得頭昏腦脹﹐很不自在。她在一個角落裡坐下﹐立刻有一個手托盤子的服務員送上香檳酒﹐敏子拿了一個高腳杯﹐啜了一口。
不一會﹐潤珠一陣風似地趕來了。“敏子﹐你也太不給老阿姐麵子了﹗”
“不是來了嗎﹖”
“對﹐對﹐對﹐要請。諸葛亮請了三次。”
“我隻有一次。”
“哈﹐對。”看著敏子的這個模樣﹐潤珠上下反複打量著她。“你﹐你﹐你﹐何苦跟我過不去﹖”
敏子吃驚了﹐她惶恐地說﹐“沒有呀﹗我﹐我﹐怎麼啦﹖”
“怎麼不換身衣服﹖也不上點妝﹖今天﹐這﹐也是喜事啊。”
“啊﹐對不起﹗”敏子誠懇地說﹐“催得那麼急﹐我不好意思讓人家多等……”
“你就好意思讓我空等﹖”
“對不起嘛﹐表姐﹗請原諒﹗我﹐我﹐本來就不上台麵的﹐你不知道我是種田人出身﹖”
潤珠無奈﹐站在那裡發獃。“叫我怎麼把你介紹給人家﹖”
“不要介紹了。我怕見陌生人﹗話也不會講。出了醜反而不好。”
潤珠愣了一會﹐放了酒杯﹐拉起敏子就走。“跟我來。都在問呢﹐表小姐怎麼沒出場﹖誰不知道你是俞佐伯最寶貝的外甥女﹖”
敏子腳步踉蹌地問﹐“去哪裡啊﹖”
“就那裡。”
她倆穿過人叢﹐走到靠近盡頭處的主桌﹐隻見幾個西裝筆挺的男人在喝酒談笑。
“鄭董事長﹐”潤珠嗓音響亮地對著一個五﹑六十歲的男人說﹐“我把表妹找出來啦﹗她躲在角落裡扮莘德萊拉哩。”說罷又對敏子說﹐“赫赫大名的宏達集團鄭義雄董事長﹗他來中國﹐國家領導人都宴請他﹗他在大陸的投資可大哩﹗”
敏子勉強一笑﹐伸過手去。“幸會。”
鄭董事長圓臉﹐禿頭﹐戴一副眼鏡﹐活像一個日本人。他站起來﹐向敏子半鞠一躬﹐然後握住敏子的手﹐握了一會﹐竟把這手擎起﹐放到嘴邊﹐輕吻一下。“真是‘眾裡尋她千百度’啊﹗”他說的是台灣國語﹐敏子聽來就像咬音不準﹐口齒不清。
他的舉動出乎敏子的意料。但她沒有縮手﹐任他吻了一下。
敏子的禮貌反應使鄭董事長大受鼓舞。他說﹐“文學家不是都說﹐樸實﹐是美的最高境界嗎。”
“你這麼一說﹐把我們這些人都掃到最低境界裡去了。”潤珠說。
“不﹐不﹐不﹐”鄭董事長說﹐“幽蘭是美的﹐野菊是美的﹐牡丹﹑玫瑰都是美的。不同的風格嘛。”他的福佬口音﹐說那“風”字﹐
敏子聽起來像是“轟”字。
敏子忍不住要笑。她講不出什麼應酬話來回答對方的恭維。
“敏子﹐你怎麼不說話啊﹖”潤珠說。
敏子回頭看著表姐﹐問﹐“說什麼﹖”
滿桌的人都笑了。
“不用說﹐不用說﹐”鄭義雄說﹐“說得出來的都是客套。”說著﹐他拿起一杯酒遞給敏子﹐“表小姐﹐我敬你一杯。”然後拿起另一個酒杯﹐跟敏子碰了杯。
敏子說了聲謝謝﹐舉杯一飲而盡。
“請坐﹐請坐﹐”鄭董事長又說。“表小姐在哪裡高就﹖”
“他問你的職業。”潤珠生怕敏子聽不懂。
敏子掠了掠頭髮﹐坐了下來。“我叫程敏子﹐叫名字好了。我不工作。”
“唔。在讀書﹖”
“也不。”
“她寫文章。”潤珠插話說。
“啊﹖女作家﹖失敬失敬﹗”鄭董事長對潤珠說﹐“你沒告訴過我啊。”
“貴人多忘事。我早就說過了。”
“大作我要拜讀的。請親筆簽名送我幾本。我要拜讀的。”
敏子臉紅了﹐“沒有什麼價值的。”
“敏子小姐想去台灣出書嗎﹖台灣讀者很多﹗有了新作﹐打個招呼﹐我幫你去台灣出版。台灣不像這邊﹐沒有什麼禁忌的。”
“很久沒寫什麼了。”
“家裡還有什麼人﹖”
“她是‘小姑居處尚無郎’。”潤珠擅自代敏子作答。
“唔﹖”鄭董事長揚了揚眉毛﹐又點點頭﹐像是不經意似地掃了敏子一眼。敏子能夠感覺到他那眼珠子的迅速轉動裡麵有一種女性必須警惕的東西。
“獨立的女性﹐”他說﹐“無拘無束。”
“她可不是獨身主義者﹗”潤珠叫道。
“這樣很自由。”鄭董事長接著說。他始終用一種幾乎令人難以察覺的銳利目光打量敏子。
“你怎麼知道我不是﹖”敏子仰臉問一直站著的表姐。
“我怎麼不知道﹖”潤珠說﹐“我肯讓你一直空守羅帳﹖那不是暴殄天物嗎﹖”
“說得好﹗”鄭董事長鼓起掌來。其餘幾人也跟著鼓掌。
“你有什麼辦法不讓﹖”敏子又問表姐。
“把你介紹給社交界﹐”潤珠說﹐“國門打開了﹐叫做改革開放。人﹐也應該換換腦筋了。太閉塞﹐文章也寫不好啊。我早勸你出去看看﹐大舅舅也希望你去美國。就是不長住﹐出去走一圈也開眼界了。敏子﹐你一定要活潑些。現在不是提倡解放思想嗎﹖你也應該解放解放才好﹗”
“慢慢來﹐”鄭董事長說﹐“慢慢來。我看敏子小姐不像個躲在閨房裡不肯出門的舊式淑女。社會上的工作嘛﹐恕我冒昧了﹐還是要做做的。不一定是為稻粱謀﹐而是不跟社會脫節。作家不是應該熟悉社會和人群嗎﹖”
“美容店的經理我肯定是不能勝任的。”敏子說。
“我沒有勉強你呀。”潤珠說。
鄭董事長笑了。“叫敏子小姐一天到晚混在那種人堆裡﹐怎麼可以﹗”
“我也請過她做我的幫手﹐陪我全世界走走了啊。她不賞臉我有什麼辦法﹖”
“我不行嘛﹗”敏子委屈地說﹐“第一﹐我不懂生意。第二﹐我不懂交際。笨嘴拙舌的﹐隻會吃飯﹐派不上用場﹗”
“生意﹐交際﹐哪個天生就會﹖”鄭董事長說﹐“我是學化工的﹐去巴佛洛大學唸的也是這專業。誰知道後來成了商人﹖像你這樣冰雪聰明的小姐﹐什麼東西不是一學就會﹖”
“我文科還馬馬虎虎﹐數理化方麵很笨的。”
“做工程師才要數理化。做生意﹐隻要頭腦靈活﹐利害清楚﹗”潤珠說。
“我就是頭腦太不靈活﹐利害搞不明白﹗”
“唉﹐”潤珠嘆口氣說﹐“你非要把自己說成是傻瓜笨蛋﹐有什麼好處﹖這就是閉塞﹗在美國——現在全世界都差不多——每個人都拚命自吹自擂都來不及呢。你說你自己這不行那不懂﹐誰來看重你﹖還有飯吃嗎﹖”
“所以我不出國啊。”
“你是存心想氣殺我﹐”潤珠又嘆口氣﹐然後坐了下來。
“沒有啊。”敏子說。
“我理解。”鄭董事長說﹐“跟著姐姐做事﹐有誌氣的小姐誰肯﹖說起來﹐怎麼樣都是靠姐姐栽培。是不是﹖”
“對啊﹗對啊﹗”幾個男人跟著嚷嚷。
敏子聳聳肩膀。“我不知道。”
“我﹐”鄭董事長從口袋裡摸出一張名片。“留下這個給你。什麼時候敏子小姐願意去社會上歷練歷練客串一個角色﹐請隨時通知我。我鄭某人不會委屈你的大才的。我們企業﹐別的人才很多﹐中文人才奇缺。不是秘書之類的﹐而是董事長的高等顧問。我們企業今後的發展方向是中國大陸﹐其次是南亞﹑印尼和澳洲等地。缺少個中文高手﹐多數事情辦不好。”
“還不快快收下﹗”潤珠說﹐“鄭董事長是有名的化肥農藥大王﹗在世界各國都有產業﹗你跟他幾年﹐也成商界钜子了﹗到東到西﹐誰不想巴結你﹖”
敏子收下名片﹐對鄭董事長說了聲謝謝﹐然後輕聲問表姐﹐“我可以走了嗎﹖”
潤珠一把揪住敏子﹐把她拉到一邊﹐壓低了聲音說﹐“去哪裡﹖別人想對他說句奉承話都得找門路呢。他用人標準是很高的﹐尤其是身邊的助理﹐往往麵談幾十個碩士博士連一個也看不上眼﹗今天﹐他看在我的麵上﹐對你特別放盤﹗你一跤跌在青雲裡了﹗明白了嗎﹖跟著他做事﹐你一年要飛好多地方﹐很多國家的部長總理都會接見你們﹗你寫文章﹐難道這不是增加見聞的好機會﹖”
“不是即刻就跟他走啊。”敏子說。“現在我可以離開了嗎﹖”
“不可以。”潤珠斬釘截鐵地說﹐“坐在這邊陪他。等酒會結束﹐我送你回家。”
敏子隻好轉過身去對鄭董事長笑笑﹐跟他﹑還有其他幾人不著邊際地閑扯隨聊。
她想﹐這張名片倒是不便立刻丟掉的﹔萬一表姐查問﹐拿不出來就不好交代了。
她想﹐潤珠表姐差不多是在台灣和美國長大成人的。還有這個原籍台灣的鄭某人更是。難道自由世界對人的最大影響就是把人變成這種樣子嗎。
不過﹐不管怎樣﹐表姐是善良的。她一直盡心盡力地以她本人的理解和用她自己的方式幫助我和誌強等表弟妹。我不應使她掃興。
在送敏子回家的路上﹐潤珠興奮地說﹐“鄭義雄架子大得很。像這種酒會﹐他來﹐就給足麵子了﹔坐上十幾分鐘﹐就是天大的麵子了。今天他竟一直坐到散場﹗你說奇怪不奇怪﹖”
“有什麼奇怪的﹖表姐你不知道你自己也是個商界钜子嗎﹖你請他﹐也是給他麵子啊。”
徐潤珠側著頭思索著﹐把下巴和頸脖的肥肉擠成了一堆。她開懷地笑了﹐“我怎敢往那方麵想﹖你倒是旁觀者清。”
敏子想﹐你太善良了也太虛榮了﹐連有財有勢的老男人的興趣究竟在哪裡都搞不清楚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