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寂滅》(二十一)

(2004-04-15 16:30:25) 下一個
兩天之後,葉舟坐在 F大學青年團團委書記兼校黨委委員唐明珠家的小客廳裏時,她的心情已有不同。唐明珠長柳葉舟四歲,原在 F大學法律係讀書,是當時該校中共地下黨的負責人之一。她與柳葉舟住得很近,從小認識,也是柳葉舟的入黨介紹人;兩人既是並肩鬥爭過的同誌,又是無話不談的密友。解放後唐由黨內領導介紹,與一位 從東北南下的解放軍師長結了婚,師長接任南京軍區作戰部部長,南京、上海兩頭住住,人是很斯文很友善的。他們夫妻兩人很關心柳葉舟,也曾替她介紹對象,但柳有點挑剔:有的她嫌粗魯,有的她嫌矮小,有的她嫌太老,有的她嫌木訥;總之弄得部長夫婦失去耐心不想管這閑事了,但他們對這“柳妹”的關愛與友情則是一如既往未嚐稍減的。柳葉舟詳細地轉述了溫思齊對她威脅利誘軟硬兼施的求婚過程 ,唐聽後不發一言。“你說話呀!”葉舟急了,使勁搖撼唐的臂膀, “你怎麽看?” “關鍵在你。”唐明珠說。“你願意嫁他嗎?” “你想想,我要願意嫁這種人,還會來找你討救兵嗎?” “這種人,你指什麽?”唐明珠點燃一枝“大前門”牌香菸,咳了一 聲。她的嗓音有點沙啞。 “我指品質。這人,我是了解的。不管他如今好像發跡了,我心裏有 數。這人不是善類。老魏對他也很倒胃口。他的卑鄙是有口皆碑的。” “這我知道。”唐吸一口煙,又慢慢噴出煙霧。“解放以後,一些品質不好的人被吸收進了黨內。過去,我們入黨,參加革命,是追求理想,至少有一種不怕死的勇氣。現在,那種不怕死的人都在自討苦吃 ,而投機鑽營的人則拚命擠進黨裏來。我們看出來了,但無能為力。有人好像欣賞這種王八蛋。”她說,“老柴也有同樣的看法。但他叮囑我把內心真實的看法深藏起來。老柴說,對外,隻能說應該說的話,絕對不能說心裏想的東西。我覺得他是對的。雖然令人非常悲哀。 ”老柴就是她的丈夫。“今天,我對你說了心裏話了。我們到此為止。今後對誰都不要再說這種話。而且,我們任何時候都不承認說過這種話。你不想嫁他,就乾乾脆脆回絕他。說話不要模棱兩可,含混不清,讓他老是抱著希望。” “我是怕他懷恨陷害我。他絕對做得出來。一定會做。” “你有什麽把柄在他手裏?” “沒有!哪有什麽把柄?” “那怕什麽?” “那是條毒蛇。咬人不講理由。而且,他現在是我的上級領導了。他要找麻煩,還不容易?” 唐明珠點點頭,“這是個問題。” “就是嘛。天天抬頭不見低頭見,日子難過得很。” “你有沒有想過,嫁他也許不壞?” “想過。在他,倒是很當真很熱切的。他薄待我虐迫我是不至於的。但,人,總不能一開始就抱住這一條底線吧。” “嫁他不嫁他,利弊各有多少?” “怎麽能先講利弊?” “沒有辦法了。毒蛇把嘴巴張開了,隻能衡量利弊了。” “說老實話,不講心理不講感情隻講利弊,是利大於弊。但是,我不稀罕這種利。” “你稀罕什麽?” “我也不知道。但我討厭、憎惡、鄙視這個人。這種心理不是什麽利益好處可以打消的。哪怕他有金山銀山,哪怕他是宰相元帥,哪怕他敬我像祖宗太婆,但是,我還是不能忍受這個人。一想到這個家夥鑽進我的床被裏來,把我弄來弄去,跟他怎樣怎樣,還會生出幾個長相德性跟他一模一樣的小孩來,我就情願做一輩子老處女了。” “這樣,唯一的辦法就是調動。” “老魏倒是來打過招呼,叫我去他的基建處當行政科長。但我不懂土木,不會理財,去基建處,不就丟了專業?” “專業要不想丟,除非換個大學了。那是不行的。離開這裏,去個人生地疏的地方,是很不利的。” “是的。這點我知道。”葉舟說。 “我們的黨委書記去了民政局,聽說成了個空頭局長。那一窩子舊人馬,誰聽他的?上下左右的老關係十分重要。” “那我怎麽辦?” “來團委吧。專業先放一放。等毒蛇那兒有了什麽變動,再回去也行。” “你不怕跟他結仇?”葉舟驚喜交加。 “我不怕。”唐明珠壓低了聲音說,“老柴在軍區幹得很順,最近 ,總參有意調他上去,已經派人下來商量了。所以,在這個大學裏,誰敢跟我作對。” “那太好了,唐姐。做青年工作,我是喜歡的。”葉舟欣喜地說, “又在你身邊了,太高興了。讓毒蛇做他的大頭夢去吧。” “所以,我說,真要嫁人,還得找穿軍裝的。官階要高,老點倒無所謂。這樣,你一輩子就有依靠了。” 柳葉舟調去校團委任團委委員兼文體部長。 溫思齊的大頭夢落了空。 這事使他極為震驚極為惱恨。他本以為美夢已經圓成,隻等洞房花燭美人入懷了。這個打擊,使他絕望之餘,對一切事業成功婚姻美滿的人充滿嫉恨,一心隻想複仇。 他知道是團委的唐明珠在這事上撐了柳葉舟的腰搗了自己的鬼。他打聽到了唐明珠的家庭背景,一下子又泄了氣。 在這個國家,筆杆子跟槍杆子是較量不起的。 (七) 我國古人在說“福兮禍所倚,禍兮福所伏”的時候,恐怕指的是發生在同一個人身上的禍福際遇互依互存的關係。到了現今時代的社會生活,這種禍福相倚的原理,竟擴展到了看來互不相關的個人與個 人的存在形態上去了。 程忘言教授這幾年來,生活得還算可以。幾次險境,都擦身而過,他自己渾然無覺,也就談不上艱險。內心的穎悟,內心的波瀾,內心的失望,隻在內心,不曾表述出來,也就無人察覺,無人知曉,等於沒有,不起作用。家庭經濟狀況仍是好的,雖然老底已經空掉,但原籍城裏及上海尚有多處房產,仍可收取租金;他本人的教授工資是保留原數的,靜君收入少了,但對他們家來說,並不在乎。一個具有豐厚家底的家庭,維持日常所需,其實相對簡單,因為無須多事添置,生活用品,衣穿吃用,都有庫存,一時不致告罄。忘言講課之餘,練字夜讀,教子用功,閑來逛逛舊書店,舊貨市場,看到未被店主器重的真正好貨,他是不會放過的。解放以後,許多舊日大戶破落凋零,多少文物珍藏,在變亂中弄得麵目皆非流入小店地攤,那種攤販店主,當然缺乏知識不具眼光,極有價值的字畫古玩,隻要蓬頭垢麵衣衫襤褸,所索價格,往往相當於一包香菸;忘言憑了他的知識眼力,倒也“乘火打劫”到了不少相當貴重的東西,其中有碑帖字畫,珍本古籍,也有印章瓷器,名硯舊墨。忘言當然也懂“玩物喪誌”的道理,所以也隻不過是偶而為之,不去沉湎於中。 忘言並不知道,市長的倒台、公安局長的被捕、校黨委書記的調職、溫思齊的發跡、柳葉舟的逃難,所有這些跟他本人毫無關係的事件,加在一起,就構成了他的人生莫大災厄的始端。 溫思齊“失戀”之後,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黨委追查當年柳葉舟要求程忘言重寫的那份交代材料。他憑直覺斷定,程忘言有什麽事情讓柳葉舟和前黨委書記包庇下來了。這裏麵大有文章可做。 此事恰好撞在那個負責保衛及人事的黨委委員手裏。那人立刻想到這件當年令他納悶的怪事。因為他的那位公安局的朋友,把他寫的專題報告及文件副本轉呈上去後,也未見什麽動靜。他們兩人攜手合作,在前任黨委書記留下的文件堆裏翻找了幾天,終於找到了程忘言個人曆史交代材料親筆底稿、初稿和柳葉舟授意刪改的定稿,還有黨委委員本人寫給黨委的那份命運處境令他十分悲憤的報告。兩天之後,他們挖到了金礦:程忘言寫的那篇關於胡風的文章、報社轉給校黨委的附信以及程忘言寫的檢查。他們急忙手持黨委介紹信趕到市公安局,偏偏又碰上那裏正在大張旗鼓地揭批反革命分子前局長的罪行,把反革命局長經手過的案件卷宗統統用細篩過濾用放大鏡查驗,於是程忘言的曆史反革命罪行和現行反革命罪行無所遁其形地顯現於光天化日之下。這兩個人的興奮勁兒,真是無法形容;他們與公安局的同誌聯合寫了一份報告,把程忘言、前黨委書記、柳葉舟,跟前反革命公安局長串聯在一起,描繪出一個從市裏到局裏到大學到基層支部到曆史、現行雙料反革命的一個反黨反人民的反革命集團,並請求即刻報批,予以逮捕法辦。不料,新上任的公安局長是個革命資曆相當豐富的老共產黨人,他並無溫思齊等人的瘋狂勁兒,也無意在這種問題上撈取什麽個人政治資本。他另派一位幹部悄悄去大學黨委實地了解前黨委書記、總支書記、支部書記以及程忘言等人的情況,據該校新任黨委書記反映,前黨委書記原則性強,處理問題非常穩當,執行黨的知識分子政策並無右傾偏向,對程忘言的曆史與現實表現,他有過一個專題報告,這是當時直接受命於陳毅市長的一項特別任務。那年,在一次小範圍的會議之後,陳毅市長專門召集若幹著名綜合性大學的黨領導開了一個會。陳說,“解放了,天下是我們的了,這是很令人高興的事,也是很令人頭疼的事。這後麵一句話要解釋一下。怎麽說頭疼呢?想想,天下,原先在誰的手裏?在國民黨的手裏。怎麽會到我們手裏的呢?他們沒有抓得住,弄丟了。怎麽會弄丟的呢?他們會弄丟,我們會不會弄丟?我說,也會。這就是頭疼的問題。我們當然不想弄丟,但我們要是不把工作做好,我們也照樣會弄丟。在這個問題上,誰也沒有給我們打過包票。” “今天,對你們,不談軍事,不談經濟,不談工業農業,隻談知識分子,因為諸位是做這方麵工作的。而且,今天隻談文科知識分子。諸位要知道,我們中國,幾千年來,樣樣落後,唯有一樣不落後,那就是我們的文科,或者說,文、史、哲這幾方麵,我們一點也不落後。我們的孔子比蘇格拉底早,比耶穌基督早,比世上一切廣有影響的大思想家都早。我們的流傳下來的文史哲作品--在古籍裏,這三者 通常是不分家的,在人類文明遺產中,占了多大的比重啊。這一點,別人不懂不要緊,你們不懂就不行。否則,我們的所謂民族自豪感從何而來?當然也不要把我的話曲解為民族自豪感唯有從古典文學裏來。總之,這些意思,你們這些人應該是跟我早有共鳴的。我們中國,現在大概共有四億到五億人口。我們的文科專家、教授,作家、詩人,編緝、記者,等等,反正就是這一類做研究寫文章教書的文化人,又有多少呢?我沒有統計,說不出確數,大致估摸,最多數千,不會上萬吧。尤其是有點成就有點名望的,我想不會有一萬名吧。就算有一萬名,那麽,以四萬萬到五萬萬的人口來看,大家都拜老師的話,四萬人到五萬人才攤到一個老師。其中除去一多半老人和小孩,至少二萬人才有一個老師。而且,有點成就有點名望的老師,差不多都有點年紀了,過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這一萬名老師恐怕就所剩無幾了。當然我們會不斷培養新人,新老師,新專家,但靠誰去培養?靠黨委書記?政治委員?指導員?不是。靠的就是那一萬名老師。因此,我們共產黨人,應該把從舊社會留存下來的知識分子,不光是理工科技醫藥化工方麵的知識分子,同時也是文科方麵的知識分子,看成是我們從舊社會接收下來的財富。不要接收高樓大廈、機器設備、金銀財寶就高興,接收吃文科飯的知識分子就搖頭歎氣,認為他們一定反動一定搗亂一定夢想國民黨打回來。這種想法是很有害的。在座諸位,包括我陳老總,知識文化都還算可以吧,,我們的知識文化是哪裏來的?都是我們黨內的上級領導教的?不是吧。是誰教的?是我們的老師,是舊社會的知識分子。不要說起某一個具體的人,我們就承認他很有學問啊,很有道德啊,很善良啊,很愛護後生學子啊;說起某一類人,就總覺得很有問題,思想意識毛病不少啊,立場觀點靠不住啊等等,反正是橫不放心豎不相信,與其把他們當自己人,還不如把他們當敵人來得穩妥。這,是不好的,是既對不住別人,也對不住自己的。對黨的事業,是非常有害的。” “我們現在正在建設國家。工業,農業,科學,國防,都重要,文化、藝術等等,也重要。我們的祖先在漫長的落後貧窮的時代裏都創造了如此燦爛的文化,在新時代新社會呢?尤其要創造更加偉大的文化,這,就必須最大限度地發動與我們共處這個時代的每一個人的智慧與創造力,大家一起來貢獻,這樣才能達到目的。單靠一部分人,排斥一部分人,是不行的。剛才我說了,要把這些知識分子當作我們的財富。我們有一點私錢,不是都藏得好好的嗎?有幾塊銀洋,就藏得更好了,有一隻純金戒指,那就要包上好幾層油紙,塞在米壇裏了。我們對知識分子,也要這樣地重視和愛護,因為我已經說了,我們的知識分子相對我們的人口來說,不是太多而是太少。” “敵視我們的人,跟我們作對的人總是有的;這種人到處都有,黨內也有,不一定在知識分子裏獨多。當然,知識分子比較複雜,讀的書多嘛,善於表述嘛,愛發表觀點嘛;然而,讀書不多,不善表述,不愛羅嗦的人都單純嗎?也不見得啊。” “你們都是管理大學的。你們的主要任務就是教育,教書育人。解放之後,我們的大學生的文化基礎,學養底子,絕不能比舊時代的差。要是差,我們拿什麽向曆史作交代?要做到不差反勝,就必須認認真真把文化科學教學抓起來,光嚷嚷一些動聽的口號是沒用的,就必 須讓我們的老師有一個安心做研究安心教學生的環境和心情,不要弄得他們膽戰心驚一天到晚準備寫檢查。從舊社會過來,工作機構、居所環境、親屬關係,難免跟舊政府有種種牽扯關連,隻要不是嚴重問題,不是直接犯罪,說清楚了就行了,不要把上述種種當一根辮子牽在手裏,作為使人俯首聽命的把柄。要記住,那些知識分子,如果死心塌地反對我們,寧死也不願接受共產黨領導,完全可以逃台灣,去香港;他們這點盤纏是湊得起來的。他們留下不走,就是願意在共產黨領導的新社會生活的。這一點是非常簡單非常明顯的,我不必多說明了。” “我現在請大家做一件事。要麻煩諸位了。不過,這件事是值得做的。你們回去,對治下的、也就是本校的一些文科教授,比較有名氣的文人專家,做一番專門的考察。這要花點力氣和工夫的。既要調查曆史,也要觀察現實;要以完整的事實概括確鑿的真相。不要捕風捉影道聽途說,更不要移花接木張冠李戴,尤其不可假設推理,想當然耳。不要預設傾向,對某人打算說好,就專門搜羅好事;對某人有惡感,就光說壞的。這種做法是一種不道德品性的表現。我陳老總最討厭不道德的人和行為。希望你們做到實事求是,真正的實事求是。這四個字大家講了多少年,可是有幾個人真正理解了它、做到了它?實事求是,不是一種方法,一種技巧,而是一種道德境界。基本上,有道德的人才實事求是。不道德的人,怎麽能實事求是?” “我希望你們以實事求是的心,態度,作風,去完成這個任務。每一個對象寫成一個獨立的篇章,可以叫做專題報告。字數不限,人數不限,寫誰不寫誰,你們自己決定。寫好後,複製幾份,一份交給我,一份留在學校黨委的檔案裏,注上給陳毅報告的副本就行。這些材料,我會適時上報給中央政治局,給毛主席周總理做參考用。所以,這是個重要任務,希望你們拿出像樣的卷子來,不要搞一些似是而非的東西來糊弄我。我這個人的脾胃德性你們是知道的,夠不夠意思,就看你們自己了。” “我上麵講的這些話,我個人負責。可以向下傳達一些基本的意思,但不必全部傳達。關於任務的事,不用告訴別人。” 前黨委書記當時做了一些簡單的筆記,回去後憑記憶把陳老總的 講話盡可能完善地整理成文,附在自己報告的卷宗裏。所以,這次,公安局派來的調查員向現任黨委書記一提程忘言的問題,他馬上找出前書記的報告副本,並簡述了自己的意見。他認為,前書記對這件事的處理毫無問題,程忘言的曆史是清楚的,交代是徹底的,至於跟二陳的關係,應該確認是非常間接的工作關係,不存在係統上的從屬性質,因為程忘言參加這件工作是一種誌願義工,事前事後,都跟二陳毫無關聯,不能把他看作是二陳的人馬。所以,程忘言曆史上不存在嚴重問題。至於作文投稿,是一種公開的行為,思想錯誤是存在的,但黨委批評,也是必要,能認錯檢查,予以過關,未必就是包庇壞人壞事。原該係總支書記魏某,及時把情況匯報上級,是履行了職責;支部書記柳葉舟,在這件事上的做法,既然請示過總支,就不屬袒護行為,並無過錯。所以,大學黨委書記不同意立案報捕的意見。實際上,他對那位管人事保衛的黨委委員及溫思齊兩人越過黨委的興風作浪唯恐天下不亂的行動是十分惱火的。因為他從中看出了他倆的個人目的。公安局的調查員回去匯報了大學黨委的意見,公安局領導又找了一些同誌經過鄭重考慮,覺得為了杜絕後患,不授人以把柄,最好還是對程忘言略作處理為好。在政治方麵,各級幹部曆來都忌憚右傾的閃失;做得過火過嚴,會被看作政治立場的堅定隻是輕重上的偏差 ,但做得太溫和太寬容,就有黨性不強的危險性質了。何況,大學裏下麵的兩個同誌堅持激烈的意見,弄不好自己失足跌倒的絆索子就揣在他們手裏哩。但是,幸虧當時的某些負責幹部尚未喪失最基本的責任感和最起碼的良知,對程忘言這樣的在解放以前的漫長曆史階段一貫有進步思想表現的大學教授以如此莫須有的藉口加以逮捕法辦,他們無論如何是不會同意的。經過商討,反複權衡利弊,雙方領導決定,以把程忘言革出大學調到中學當教師為最終處理辦法。這樣,一方麵敉平溫思齊等人的攻勢,一方麵也算把程忘言保了下來。 消息宣布,程忘言如遭雷殛。幸而黨委書記手法靈活,讓忘言去的是本校的附屬實驗中學,在體係上有直係關係,說法是加強中學部的基本語文教育,並許諾在適當的時候再請他回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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