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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惡有別—轉載
(2022-01-07 21:59: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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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爾新|文
1966年底,全國大專院校和城市高初中學生乘車串聯告一段落,被革命口號武裝起來的青年學生,開始走出校園,奔向社會。彭德懷所在的成都永興巷7號,高高的院牆不再能阻擋革命洪流的衝擊,從北京授意南下的紅衛兵,正乘坐火車朝這個地方趕來。
最先出發的是來自北京地質學院的“東方紅”戰鬥兵團。這夥紅衛兵找到彭德懷後,發現這位昔日裏橫刀立馬的將軍,儼然如同一個和藹可親的老農,與傳說中的反革命集團首要分子完全掛不上號。雙方坐在一起交談,越說越投機,原本氣勢洶洶前來捉拿彭德懷的地院紅衛兵,竟然被彭德懷的言談舉止感動了,希望從他那兒聽到更多的革命故事,關於長征的、抗日的、抗美援朝的,一樁樁一件件,聽得越多越是入迷,居然忘了自己是來幹什麽的。有的紅衛兵還主動給彭德懷倒開水,讓他潤潤嗓子繼續講。
終於有人想起他們來的任務了,其中一些人詢問彭德懷:“你在廬山會議上為什麽要向毛主席提意見?”
彭德懷看著眼前這群單純的大學生,笑著解釋說:“不是提意見,而是提建議。毛主席主張快一點,我的意見是慢一點,都是建設社會主義,不是什麽兩條路線的鬥爭。”
彭德懷答道:“這個不是簡單的對不對的問題,而是要經過實踐來證明真理。當時大躍進,提出幾年就要超過英國,幾年就要趕上美國,好像別人站在那裏等你去趕去超,要知道別人也在往前走呀!我的態度是實事求是,我當時說了,三年到五年翻一番就很不容易了,欲速則不達。”
又問到在軍隊搞“軍事俱樂部”,組織“反黨小集團”的問題,彭德懷斷然否定說:“那是沒有的事,全是無中生有,殺了頭也沒有!這是具體問題,你們可以調查。我對毛主席也談過,這兩點我要保留!”
接下來,地院紅衛兵又向彭德懷提了一些問題,彭老總都認真地做了回答。
在一來一往的問答中,大家對彭德懷產生了好感,被他平易近人的態度和實事求是的精神感動了。這和他們從康生、戚本禹那兒聽到的描述,完全是兩回事。秉持著做人的良知,地院紅衛兵交換了一下意見,坦率地對彭德懷說:“聽了你的話,我們感到你人很直爽,我們就回去了。”
臨走,彭德懷將他們送到大門口,揮手告別說:“歡迎小將們再來。”
回到住地,這些紅衛兵對彭德懷的話進行了分析,認為“老頭子(彭德懷)是對的”。這樣一來,大家對要不要抓彭德懷回京就產生了分歧。
討論的結果,決定派兩名代表回北京向中央文革匯報,以決定下一步的行動。
戚本禹聽了匯報後很不高興,指責“東方紅”的頭頭立場不堅定,被彭德懷欺騙了,命令兩人返回成都,傳達他的指示,一定要盡快將彭德懷揪回北京!
為了防止地院紅衛兵被彭德懷再次“欺騙”,產生右傾動搖,戚本禹心生一計,采用雙管齊下、互不通氣的手法,在瞞著地院紅衛兵的情況下,密令北京航空學院“紅旗”戰鬥隊的頭頭韓愛晶,迅速組織人馬趕往成都,對彭德懷實施秘密抓捕。
韓愛晶接到命令後,立即組織人馬,馬不停蹄趕往成都。這夥人在永興巷經過仔細探查後,弄清了彭德懷居住的環境,發現彭德懷居住的地方有軍隊守衛,四周有居民。如果公開抓人,勢必受到阻止,局麵不好控製。決定采取秘密行動,對彭德懷實施強行綁架。
1966年12月23日深夜,趁永興巷居民們都已熟睡,小巷裏萬籟俱寂,一群北航紅衛兵來到了永興巷7號圍牆外麵。幾個黑影繞過大門站崗的哨兵,從後院翻上了圍牆。這些人跳下圍牆時,被院內警覺的哨兵發現,大聲喝問:“什麽人?”隨即拉動了槍栓。幾個黑影嚇得忙說:“別開槍,我們是北京來的紅衛兵。”
哨兵說:“這是國務院三線建委住的地方,與你們沒有關係。”
對話中,北航紅衛兵的膽子漸漸大起來了,仗著有戚本禹等人撐腰,幾個人就要往前院走。
當時的情景,在沈國凡寫的《1965年後的彭德懷》中,是這樣描述的:
彭德懷的秘書綦魁英一家就住在大院靠大門的幾間平房裏,這幾天來他與警衛參謀景希珍、司機趙鳳池都要陪彭德懷到深夜。這時他剛躺下,就聽見了外麵有人爭吵,立刻披衣起床,出門一看,竟是一群戴著紅袖標的紅衛兵。
綦魁英客氣地問:“你們有什麽事,半夜三更跑這裏來幹啥?”
對方見他披著軍裝,就說:“我們是北航紅旗下屬的‘揪彭戰鬥隊’,我們的司令就是中央文革支持的韓愛晶,我們要找彭德懷。”
綦魁英一看不對,就說:“這裏是國務院三線建委的家屬院,沒有什麽彭德懷。”
對方吼道:“你騙我們,我們早就偵察好了,彭德懷就住在這裏。”
一會兒,司機趙鳳池跑來了,與綦魁英一同阻攔幾個北航紅旗的人。
警衛參謀景希珍一家住在裏麵緊靠彭德懷住的小院,也聽見了外麵的吵鬧聲,他一下子翻身起床,迅速提起手槍衝了出來,站在小院的門前,將人群攔住,大聲喝道:“這裏是國務院三線建委,不準你們胡來,誰要朝前衝我就開槍!”
在軍人威嚴的喝令聲中,一群北航紅旗“揪彭戰鬥隊”的人停了下來。
雙方再次發生爭吵,“揪彭戰鬥隊”的人還是想衝進小院。
此時小院裏的彭德懷被外麵的聲音吵醒了,他起來拉亮電燈,披上一件毛衣,打開了小院的門,問道:“天還沒亮,有什麽事?”
夜色中,他看見了警衛參謀的背影,手中提著一把手槍,站在小院的門外。再向前麵看,站著幾十個人,正在吵吵鬧鬧。
身經百戰的彭德懷一看就知道是怎麽一回事了,他對警衛參謀命令道:“景參謀,把槍收起來!”
“揪彭戰鬥隊”的人一看出來的是個老頭,斷定就是彭德懷,於是一窩蜂地圍了上去。
“揪彭戰鬥隊”中一個小頭頭說:“彭德懷,我們是中央文革派來的,請你跟我們走一趟。”
彭德懷爽快地說:“好,我跟你們走,到哪都行。不過我得先穿一件衣服。”
彭德懷走進屋裏,穿上一件衣服,走出來對那夥人說:“走就走吧,你們在前麵帶路。”
警衛參謀衝上前去阻攔,已經來不及了,一群人推著彭德懷,吵吵鬧鬧地將他架上了一輛早已停在永興巷外麵的卡車,在漫漫夜色中向著成都東郊開去。
就這樣,彭德懷在大三線工作了一年零25天之後,曆史再次無情地將這位正直敢言的元帥,拋進了苦難的深淵……
一輩子相信人心都是肉長的彭德懷,以為北航的這群紅衛兵,和地院的紅衛兵一樣,也是有良知、通人性的年輕人。哪料到人與人不同。他遭遇的這夥人,與地院紅衛兵一比,簡直就是惡人,骨子裏就壞。近年來流傳一句話:壞人變老了。指的就是這種人,把惡性一直帶到了今天。
來自彭德懷傳記組編寫的《彭德懷全傳》說,這群北航紅衛兵在1967年7月19日,將彭德懷抓到北京航空學院,在六係的一間教室裏,由其頭目韓愛晶組織了60多人,對彭德懷進行圍攻批鬥。剛開始還隻是大聲嗬斥、高呼口號,到後來竟然變成了武鬥。韓愛晶最先動手,他“一拳出去,打得彭德懷倒退幾步,跌坐在地上。呼啦圍上去一堆人,拽的、打的、踢的,拳腳交加。彭德懷認得其中一個姓陳的紅衛兵,說:‘小同誌,你不要發火,你不懂事……’話未說完,有人揮舞拳頭衝著彭德懷胸部打去,彭德懷頭撞在課桌上,跌倒時又撞在水泥地麵上,發出重重的響聲。”會場大亂,“彭德懷被拽起來,打倒;再拽起,再打倒,連續7次!一個穿皮靴的大個子飛起一腳,向躺在地上的彭德懷右胸踢去,彭德懷哼了一聲,昏迷了過去。”
當晚,北京衛戍區司令員傅崇碧得知了彭德懷被鬥的情況,打電話問韓愛晶為什麽不執行總理的“五不指示”。審鬥會前,周恩來指示:不準搞噴氣式,不準掛牌子,不準遊街,不準武鬥,不準開萬人以上的批鬥會。這“五不指示”韓愛晶是知道的,但他竟然置若罔聞,率領一群人大打出手,毫不顧及彭德懷已經是70歲的老人,直到把他打成骨折。
原本,他們是可以不這樣做的,但他們做了,而且做得如同暴徒。
說到當年的紅衛兵,不能一概而論,從人性的善惡上分,還是有很大區別的。有的紅衛兵非但沒有打過老師,還保護過老師。有些紅衛兵卻人性泯滅,將老師毒打致死。人性的善惡,無論何時,都涇渭分明。
1、《1965年後的彭德懷》,沈國凡著,當代中國出版社,2007年1月出版
2、《彭德懷全傳》(彭德懷傳記組,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
3、《彭德懷自述》人民出版社1981年12月第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