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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反思— 轉載
by 姚順
《狂人日記》,是一個人發狂,大家看傻了眼。上山下鄉是社會抓狂,逾千萬知青迷茫。而迷茫是當時難得的富於個性的情緒,於是,知青成了當時社會中最有個性特征的群體。這中國社會從來稀缺的東西,不期料,竟變成一代人的普遍具有。
從來就是“冒著敵人的炮火前進,前進,進!”,從來是“一切交給黨安排”。一下子中斷了。
是知青,都有了個人小算盤;是知青,一說到前途,心裏沒底,兩眼空洞;都想都不敢想真的“紮根”,可也想也想不出可能去哪兒?都在盼上調,都有”隻要上調,幹什麽都行”的屈服心態...... 回顧,知青正由此,從以往的“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的海底湖天中走出來,開始枕中有了私懷,捫心有了自問,個性,個人,一萬個知青一萬個不同的故事,在到處回蕩“一切行動聽指揮”的年代,奇葩似的產生了。
“
我翻開曆史一查,這曆史沒有年代,歪歪斜斜的每頁上都寫著“仁義道德”幾個字。我橫豎睡不著,仔細看了半夜,才從字縫裏看出字來,滿本都寫著兩個字是“吃人”!
”
這是一個人的清醒。說出來,不啻讓人驚心動魄。
雲南知青集體下跪,麵對中央派來的幹部:“叔叔,讓我們回城”,是怎樣的心智成熟,人格成熟!年輕人低下了頭,年輕人鬥不過下跪以求,比“揭竿而起”“驅除韃虜”的振臂一揮,應者雲集,多的是個人的冷靜,懂事。
知青是因為城裏沒那麽多的飯碗而上山下鄉的。知青承受了該讀書的年紀沒書讀,該談戀愛的時候沒戀愛等等的扭曲,波瀾不驚地修地球,想自己的心事。沒鬧事致社會動蕩,沒有產生諸如“天下亡,百姓苦;天下興,百姓苦”的激烈思緒。隻是爬火車逃逃票,偷幾隻雞半夜燒了吃,幫助當地人開渠通電,....
他們,集體地陷入了個人前途的進也憂,退亦憂。
這真是有點意思的少見的少年人由衷的不來半點虛的集體反思。在一片“共產主義理想”“建設偉大..”中,知青劃破了一道口子,吟誦著“長虹般的大橋直衝雲霄橫跨長江,生活的腳步沉陷在偏僻的異鄉”。它很弱,很細,尖尖的戳心戳肺地刺繡著年輕人個人的憂傷。
中國從來不缺“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為人進出的門緊鎖著...”的怒發衝冠;也不缺“救救孩子”“垮掉的一代”的睿智。但缺一個人坐在大堤上,木板床邊,幾個人麵麵相對,對未來迷茫得說不出話...之類的煩煩個人的心。
知青,個個都有了這個經曆。消沉,迷惘,憂傷。這些很私的情懷,讓知青神采獨具。
知青的故事,不“向我開炮,為了勝利!”不“踏著我的身體,衝啊!”而是“三個月才吃上一回肉”“終於學會了挑擔子”。中國社會非常奇葩似的下了個允許想點個人的小情懷,小確幸的特赦令似的,知青因此在廣闊天地裏,個人個性瘋長。
後來的闖深圳的,打過越戰的,打過珍寶島的,留學的,薄熙來張狂,周永康玩車震,賴小民包一小區女人,... 夠刺激,夠血氣,夠新鮮。而知青的“青春的歲月像條河”,則平靜,悠長,私秘,是對閨蜜尚有保留的話,是哥們也不能明說的愁緒。
回顧,知青,在中國,寫下了個大大的“私”字!
天下為公!勿忘,天下有私!知青,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