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幾個人為了輪流的休息,就輪流的做飯,每到我做飯閑著時,就去找小學校羅老師的老婆蓮女子聊天。我們村的學校在村口,蓮女子也住在那裏,進村出村的唯一一條路就在前麵,這兒成了情報中心,蓮女子就是我的“大漢溝之音”。大漢溝每天發生什麽事都是她告訴我,誰家有什麽事兒她都知道。她一邊納鞋底,一邊兒給我講村裏的故事,有時我和她騎車回她娘家,她母親就給我們烙餅炒雞蛋,那裏的風俗,女兒回來要厚待,這一炒就是27個雞蛋,真是足吃了一頓, 她們那邊平一些,生活也好些。
她說我們來了老鄉很害怕,我說怕什麽?他說怕我們把他們的驢騎死。我說怎麽會哪?他說鄰縣的知青(天津來的)到了那裏之後,都愛騎驢,一上去就是好幾個人,老鄉心疼死啦,一傳十,十傳百都傳到了我們村裏,所以聽說我們要來,他們都心裏七上八下的,我說現在哪?她說看到我們才放心。
有一天,看見一個人從村裏背個行李走出去,她說那人被說成是內人黨,去參加公社的學習班,其實他哪裏知道什麽內人黨。這時我們覺得運動還在進行著。另一次是老鄉突然舉著火把在村裏敲鑼打鼓的轉,我們問幹什麽哪,蓮女子說是毛主席又發表了新的最高指示。
這天,我倆站在山崖上,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梳著個髻兒騎個驢,長得一般,黑黑的,壓悠壓悠地進了村,我問這是誰呀?她說那是二牛老婆,隊長的相好的,來幫隊長幹活了。這裏有溺嬰的習俗,過去多數是淹死女嬰,所以男多女少。村裏很多女人都有相好的。二牛老婆是典型的例子,隔三差五地就到張隊長家來給推碾子,磨麵,縫縫補補,收拾家。一住幾天,忙完再回自家去忙,然後再過來幫這邊,周而複始。有時候還看到二牛來, 他是來幫助隊長上山砍柴。蓮女子說隊長也在錢上幫他們。他們認為兩個人拉一套車,生活還好一點,這是個男人認可的例子。
也有的不高興了, 要拿刀砍人的,漢子問:“刀在哪兒?“ 老婆就說:“在鍋裏呢“,男人打開鍋蓋一看,是一碗肉,就悄悄地去吃肉不折騰了。有的是換雙洋襪子,或其他東西。照蓮女子的話說,這個村裏除了那家富裕中農的媳婦上過中學,作風正派,人也端莊外,其他的都有人幫襯。有一天村裏有家人家,男人不在,相好的來了,他們家是個大家族,大伯子,小叔子早就不幹了,不好教訓自家媳婦,趁著這個機會堵上門去,把那個男人一頓臭打,那女人才收斂了。
賈五奶奶的兒子海亮子過去是個解放軍,在寧夏當兵,因為思家心切,退伍回來了,他長得文質彬彬,當然就成了被注視的對象,後來就被鄰近一家的婆娘看上了。那個女人也生得標致,小巧玲瓏,是個小腳,我們去時她已是半老徐娘還是楚楚動人,動不動就來柔聲柔氣地喊五嬸子。五奶奶卻不理會她,說當初海亮子回來時有東西,也有點錢,她成天來纏磨,錢沒了就給東西,最後海亮子把帶回來的寧夏出名的兩件羊羔皮襖都給了她了,她就再不來了,老人家到我去時還在耿耿於懷。蓮女子說:你看那婆娘的二兒子,和海亮子長得一樣,我後來去給她女兒紮針,還仔細地端詳一番,真是如此,活脫脫一個小海亮。雖然有相好的是不脛的事實,但是也不是光天化日下明目張膽地幹,所以海亮子偷女人時還是受了驚嚇,腿成了軟的,毫無力氣,這也是馬家爸爸幫他背柴的原因。
那年月沒電視,沒收音機,老鄉的唯一娛樂就是串門子,講些葷笑話。那時我覺得好像出了長城,作風都不怎麽樣了,到蘇聯,到外國,就都像電影裏演的。
誰知現如今到處都成了大漢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