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那時上初二,同學帶了臉盆住到我家,早上黑洞洞地到學校集合,然後到城外護城河邊敲打臉盆,不讓麻雀落地,累死它們,連著三天。瘋狂年代的開始。
這一場奇怪的剿鳥戰鬥,如不是1958年4月20日最權威的《人民日報》留下的真實記載,後人當視為天方夜譚!據稱:從4月19日至21日,北京市300萬人連續突擊三天,共殲滅麻雀40餘萬隻。本文摘自《黨史文苑》2003年第5期,作者鄭光路,原題為《一九五八年圍剿麻雀的“人民戰爭”》。
“除四害”運動的興起
1955年12月,毛澤東在《征詢對農業十七條的意見》一文中就指示:“除四害,即在七年內基本上消滅老鼠(及其他害獸),麻雀(及其他害鳥,但烏鴉是否宜於消滅,尚待研究),蒼蠅,蚊子。”這裏,烏鴉是暫緩死刑、有驚無險,麻雀等“害鳥”已在劫難逃。
過了一個月,這十七條擴充成了四十條,就是1956年1月中央提出的《1956年到1967年全國農業發展綱要(草案)》,其中第二十七條是:“除四害。從1956年開始,分別在5年、7年或者12年內,在一切可能的地方,基本上消滅老鼠、麻雀、蒼蠅、蚊子。”
1957年九十月間中央召開八屆三中全會,毛澤東在會上說:“消滅老鼠、麻雀、蒼蠅、蚊子這四樣東西,我是很注意的。隻有十年了,可不可以就在今年準備一下,動員一下,明年春季就來搞?……中國要變成四無國:一無老鼠,二無麻雀,三無蒼蠅,四無蚊子。”這次全會基本通過1956年到1967《全國農業發展綱要(修正草案)》,其中第二十七條後麵增加了“打麻雀是為了保護莊稼,在城市裏和林區的麻雀,可以不要消滅”,比起初次公布的草案來,這裏對打麻雀網開一麵:林區或城市裏可免一死。因為有科學家對於把麻雀定性為害鳥表示異議,說:“外國也打過麻雀,後來是吃了虧的!”
1958年2月12日,中共中央、國務院公開發出了“除四害”的指示。指示認為:除四害是我們征服疾病和消滅危害人類的害蟲害獸害鳥的一個重要步驟,爭取十年內實現,而且還完全可能提前完成。指示還公布了計劃提前實現“四無”的省市:北京定為兩年,河南定為三年,上海定為三至五年,江蘇定為四年,山東、山西、浙江、福建、廣東、雲南、甘肅、遼寧和黑龍江定為五年,安徽定為五至八年……
於是,“除四害”運動就像一場“人民戰爭”,在中國轟轟烈烈開展起來。全國各地都成立了“除四害指揮部”,以各級“愛國衛生運動委員會”為“除四害”辦公室。各省市“領導掛帥”,如四川省“除四害指揮部”指揮長是閆秀峰(四川省委書記處書記)、辦公室主任楊朝宗(衛生廳副廳長、愛委會辦公室主任)。
1958年3月16日,毛澤東在成都主持召開了準備大張旗鼓開展“大躍進”運動的“成都會議”。這期間他去視察郫縣紅光農業社。
毛澤東走進一間農舍,問農民溫大娘:“你知不知道除四害?”
溫大娘回答:“知道,我們是除七害。”
毛澤東問:“你們是除哪七害?”
溫大娘說:“麻雀、老鼠、蒼蠅、蚊子、跳蚤、臭蟲、偷油婆。”
毛澤東又問:“為什麽要除七害呢?”溫大娘一一回答:“麻雀老鼠要偷糧食吃,蚊子吸人的血,蒼蠅腿上有細菌。”
毛澤東說:“偷油婆呢?偷油婆有什麽害處?”
溫大娘又回答:“偷油婆到處爬,腿上也有細菌,它爬過的東西還有臭氣,吃了要發嘔。”毛澤東滿意地誇獎道:“你還懂得科學知識哩!”他想看看偷油婆,幾個幹部在溫大娘家裏碗櫃找一陣,沒有。毛澤東見溫大娘家潔淨,家具也較齊全,幽默地問:“這家是地主,還是富農啊?”
溫大娘忙說:“我們是貧農。”
四川郫縣農村長有—種叫“打破碗花花”的野草,農民發現它的漿汁腐蝕皮膚,便常嚇兒童說:“不要耍這野花,耍了要爛肉打破碗,吃不成飯!”農民把它鍘碎放到糞坑裏,蛆蟲會被殺死……專家們鑒定,也異口同聲說消滅蒼蠅、蚊蟲好得很!
毛澤東興致勃勃看著這不起眼的野草,說:“這是一個重大的發現,是群眾的一個創造。好辦法,要推廣!”省農業廳處長梁禹久介紹:“‘打破碗花花’又叫野棉花,有毒,可以殺蟲。”
毛澤東說:“你這一說接觸了科學道理。你今天動手寫稿,明天寫成,後天審稿,再後天登報。”
“四害”之一是尖嘴耗子,當時口號是“全民動員,人人動手,短期突擊,全麵圍剿”。四川先抽調衛生技術人員等精兵強將,按市、區、鄉、街道辦事處逐級進行技術訓練,市和區指揮部均成立技術指導處(組),運籌帷幄研究打耗子的戰略戰術……全市各街道、基層單位等,又層層、級級開報告會、誓師會、展覽會、座談會……用大字報、黑板報、廣播、演唱、標語、漫畫等宣傳手段,大講耗子這家夥的危害。據統計:成都、重慶等市發動了95%以上的群眾,連105歲的老壽星和幾歲的小娃娃都奮勇上陣打耗子,傳為佳話。
全國“除四害”英雄輩出,《人民日報》報道:
安徽巢湖市評為“一等衛生先進工作者”的工人顧友昌,從1952年開始6年如一日除“四害”,戰果驚人,僅1957年,他就消滅耗子26,00多隻,麻雀4,700多隻,挖蛹25斤零10兩(當時每斤16兩),蛆31斤…平均每天消滅7隻耗子,13隻麻雀,6兩蒼蠅和蛆蛹!
武漢市安靜街72歲的老太太蔡月英,3年如一日除“四害”,消滅了330多隻老鼠、240萬隻蒼蠅……她先後五次被評為市、區愛國衛生模範。
……
當時,大街小巷幾乎天天都有鬧鬧嚷嚷的“除‘四害’報喜隊伍”,鑼鼓喧天、紅旗招展穿市遊街:又消滅了多少隻老鼠、多少隻蒼蠅、多少隻麻雀……“大躍進”運動中虛報浮誇成風,這些數字難免水分,如上述《人民日報》文章中蔡老太太“滅蠅240萬隻”,無疑天文數字,怎麽數出來的?
那時死耗子、死蒼蠅都成了寶貝,要交上級部門顯示成績、評功擺好。作者就珍藏著—張成都市排隊上交死耗子的圖片。有的地方還出錢收購:一隻屍身齊全的死耗子5分錢,一隻耗子尾巴3分錢。
這對小娃娃太有誘惑力了。成都市每當黃昏便響起長聲悠悠的吆喝叫賣聲:“買蚊煙喲買蚊煙,買‘二仙牌’香料喲蚊煙!”然後街道辦事處、居委會負責人指揮官一樣嚴厲吼道:“開始統一薰蚊煙啦!”家家戶戶不敢怠慢,趕緊關門薰蚊子……煙霧繚繞中,小學生就三五成群,屋外牆角亂找。要是運氣好撿到死耗子,不但可當“先進分子”,說不定還有一根棒棒糖的犒勞呢!
四川首創“打麻雀”“大兵團作戰”方式
天府之國四川曆來鳥語花香,是鳥類天堂。自1956年列麻雀為“四害”之一後,四川奮勇當先,獨出心裁地規定無麻雀標準是:(1)所在地區或單位無麻雀窩、無麻雀飛、無麻雀叫……(2)城鎮以居民委員會、農村以合作社為單位,全天看到麻雀2隻以下者,隻是“基本無雀”,並不合格。
1958年3月,閻秀峰到郫縣紅光農業社調查“除四害”,農民穆青雲說:“我們每年為了防止麻雀吃秧田的穀種,就要派人守候吆喝麻雀,不讓麻雀停下來,麻雀飛累了,就會跌下地來!”閻秀峰認為這是個消滅麻雀的好辦法,就叫他們組織群眾試驗。試驗了一天,揀到幾隻飛累墜落的麻雀,效果不大。閻秀峰又到四川另一個“樣板縣”新繁縣新民農業合作社座談,叫社長羅世發組織打麻雀的群眾試驗。千軍萬馬吆喝,加上敲鑼、敲盆、敲尿桶、敲竹筒……嚇得麻雀飛過幾個田塊便墜下地來。
麻雀死傷慘重,試驗成功了!四川省“除四害指揮部”馬上召開電話會議,推廣經驗。
四川敘永縣也“創造”了“吆麻雀”經驗:隻在一個農業社的範圍趕麻雀效果有限,必須在全縣範圍同時動手!四川省“除四害指揮部”決定對麻雀、老鼠都采取定時“全省統一行動”,並發出動員令。
當時成都附近郊縣資料記載了“滅雀大戰”的奇景:
全縣從上午5點鍾開始,出動19萬人次,根據高山丘陵地區的不同特點,采取掏、毒、套、打、煙熏、疲勞轟炸等綜合戰術向麻雀展開了總圍攻。4天的戰鬥,全縣男女老少,個個奮勇當先,滿山遍野竹竿如林,紅旗招展,從東到西,從南到北,在全縣範圍內擺下了21萬草人的疑兵陣,燒起了13萬堆衝天煙火,天上地下鋪設了溜子榨板等90多萬件工具,構築了天羅地網。戰鬥開始時,就采取萬箭齊發的辦法,吆吼轟鬧,喊聲震天,響器、鑼鼓齊鳴,使得麻雀四處逃竄,疲憊墜地為群眾拾獲消滅……
據《郫縣誌》記載,郫縣10萬人曆時3天,共消滅上百萬隻麻雀!以花園鄉為例,鄉黨委書記魏錫雲組織全鄉近四十支鳥槍,成立“火槍隊”,分成三個小組,巡視全鄉打麻雀。群眾與專門放假回家打麻雀的學生,以大社為單位,分為31個小組,指派專人包幹。男女老少,整天輪流看守,不斷吆喝。幹部分到各處嚴厲督促,農民上街趕場都得帶上竹筍殼,邊走邊吆喝,否則不準進場……他們有的搖竹筍殼,有的敲梆梆、鐵桶、盆子,邊喊邊打,到處“梆梆”、“啪啪”、“啊吼”之聲,加上火槍隊的“冬冬”槍聲,殺聲震天,要鬧到晚上。據粗略統計,全鄉7天共殲滅麻雀20多萬隻。
四川“打麻雀”的“先進經驗”被“峨眉電影製片廠”等拍攝成新聞紀錄片,全國放映。這一大打“人民戰爭”的經驗,立即在全國推廣開來。
中國“痛剿麻雀”曠古奇觀
中央發出指示後,各地“除四害”運動聲勢越搞越大。3月14日至19日,全國“除四害大躍進協議大會”在北京舉行。參加會議的全國26個省、市、自治區和38個醫學院的代表提出一份倡議:“要全民動員、人人動手,讓麻雀上天無路,老鼠入地無門,蚊蠅斷子絕孫……”在這場運動中,做法、規模、成績最突出者要算首都北京市。北京召開了“除四害誓師大會”,成立了“首都圍剿麻雀總指揮部”,副市長王昆侖任剿雀總指揮,統一指揮三天的剿雀戰鬥。剿雀戰開始前,組織居民觀看了四川新繁縣禾登鄉圍剿麻雀的紀錄電影,並用廣播宣傳車載著死麻雀行駛街頭,以此來調動剿雀大軍的積極性。
1958年4月19日清晨4時左右,首都數百萬“剿雀大軍”拿起鑼鼓響器、竹竿彩旗,開始走向指定的戰鬥崗位。830多個投藥區撒上了毒餌,200多個射擊區埋伏了大批神槍手。
還差一刻鍾到淩晨5時,當時擔任全國人大委員長的劉少奇來到剿雀總指揮部督戰。
5時正,王昆侖一聲令下:“開始!”
全市8,700多平方公裏的廣大地區裏,立刻鑼鼓喧天,鞭炮齊鳴,槍聲轟響,彩旗搖動……房上、樹上、院裏到處是人,千千萬萬雙眼睛防空襲般警惕監視著天空。紮的無數假人、草人隨風搖擺,也來助威。白發老人、幾歲小孩,工人、農民、幹部、學生、戰士,人人手持武器,各盡所能。麻雀在天羅地網中亂飛,找不著棲息之所,有的被轟到施放毒餌的誘捕區和火槍殲滅區,有的吃了毒米中毒喪命,有的在火槍聲裏中彈死亡……
為了摸清“敵情”,“圍剿麻雀總指揮部”還派出30輛摩托車四出偵察。解放軍的神槍手也急馳八寶山等處支援殲滅麻雀。市、區總指揮、副指揮等乘車分別指揮作戰。
在天壇“戰區”,到處是鞭炮和鑼鼓聲,30多個神射手埋伏在殲滅區裏,一天殲滅麻雀966隻。在南苑東鐵匠營鄉承壽寺生產站的毒餌誘撲區,在兩個小時內就毒死麻雀400隻。宣武區陶然亭一帶共出動了2,000居民圍剿麻雀,麻雀被哄趕到陶然亭公園的殲滅區和陶然亭遊泳池的毒餌區裏,在大半天時間裏,共消滅麻雀512隻。在海澱區玉淵潭四周十裏的範圍內,3,000多人從水、旱兩路夾攻麻雀。人們從四麵八方把麻雀趕到湖心樹上,神槍手駕著小船集中射擊,被打死的、或疲憊不堪的麻雀紛紛墜落水中……傍晚以後,青年突擊隊又到樹林、城牆、房簷等處掏窩、堵窩,捕捉麻雀。
首都院校的廣大師生也參加了這次運動。中國科學院2,000多名科學家和工作人員放下了手頭上的科研任務,參加“剿雀”大戰。這些知識分子和科學界的傑出人物,在“剿雀”戰鬥中也隻能用最原始的辦法。鳥類學專家鄭作新研究了—輩子鳥類,但從沒研究過如何“剿滅麻雀”,也隻能手敲鑼鼓扯起喉嚨鼓噪。著名數學家華羅庚、火箭專家錢學森也帶著響竿前往參戰。
首都300萬人民布下天羅地網,圍剿“害鳥”麻雀的戰果極為輝煌!奮戰整日,到19日晚上10時止,據不完全統計,全市共累死、毒死、打死麻雀8.3萬餘隻……“宜將剩勇追窮寇”,全市人民還要養精蓄銳,迎接新的戰鬥!
這一場奇怪的剿鳥戰鬥,如不是1958年4月20日最權威的《人民日報》留下的真實記載,後人當視為天方夜譚!據稱:從4月19日至21日,北京市300萬人連續突擊三天,共殲滅麻雀40餘萬隻。
該報稱:以每隻麻雀連吃帶糟踏糧食每年按5公斤計算,共可節省糧食200多萬斤。又按每年每對麻雀繁殖15隻計算,可節省1,500多萬斤糧食。真是“不算賬不知道,一算賬成果真不小啊”!
中國第二大城市上海也不甘落後,4月28日傳來輝煌戰績:上海人民大戰一天,滅麻雀掏雀蛋共25萬隻!在這場全麵圍剿麻雀的大戰中,全市布置天羅地網,在每個建築物上都安有草人、假人,平均每十平方米就設有一個驅趕麻雀的崗哨。
早晨5時,滅雀總指揮、上海市副市長金仲華向全市人民發布總攻擊命令!設在大樓屋頂上、樹上、路旁、田野間無數的崗哨立刻金鼓齊鳴,紅旗飛舞,對麻雀展開了轟、趕、捕、打。上海人口密集,為安全,沒有用槍打。麻雀驚醒,卻仿佛惡夢中,到處有人乒乒乓乓敲盆打鑼,可憐的小小麻雀被攆得東竄西逃,真正成了嚇飛魂魄的驚弓之鳥。當麻雀們筋疲力盡紛紛從樹枝上、瓦簷上跌落下來時,人們開始歡呼“除四害”戰役的偉大勝利!
他們還要讓麻雀斷子絕孫,大掏麻雀蛋。上海市先進生產者、上海鋼鐵二廠魯佛祥父子四人,跟著雀糞的痕跡搗毀600多個雀窩,掏到了750隻雀蛋和護蛋寧死不肯離窩的3隻麻雀……徐匯區的居民一邊轟趕,一邊把鴿籠開放,許多麻雀避進鴿籠被活捉……
廣州圍剿麻雀的戰役也大獲全勝,全市共圍剿消滅31萬隻(包括雀蛋2.58萬個),搗毀雀巢3.9萬個,廣州駐軍也參加了這次戰役……
當時全國各地還都出現過這種情況:為邀功請賞,美其名為“解放思想”,紛紛把老鷹、烏鴉、鷺鷥等鳥類,老虎、豹子、熊、黃羊等獸類以及黃鼠狼、蛇、癩蛤蟆……許多野生動物都當成“害”,必欲除盡殺絕而後快!
中國曆次政治運動中,輿論導向至關重要。一些文化人往往迅速以詩詞、歌曲、快板、等“廣大群眾喜聞樂見的文藝形式”來鼓動。在消滅麻雀的運動中,最有代表性的一篇作品出自大文豪郭沫若之手,詩曰《咒麻雀》:
麻雀麻雀氣太官,天垮下來你不管。麻雀麻雀氣太闊,吃起米來如風刮。麻雀麻雀氣太暮,光是偷懶沒事做。麻雀麻雀氣太傲,既怕紅來又怕鬧。麻雀麻雀氣太驕,雖有翅膀飛不高。你真是個混蛋鳥,五氣俱全到處跳。犯下罪惡幾千年,今天和你總清算。毒打轟掏齊進攻,最後方使烈火烘。連同武器齊燒空,四害俱無天下同。
以漫畫《三毛流浪記》而飲譽海內外的張樂平,當時也創作了一副漫畫《天羅地網》,以寫實的筆法,記錄了1958年這場“剿雀”戰:戰旗飄揚、全民動員,人們爬在屋上、樹上,敲鑼打鼓、放鞭炮、呐喊鼓噪、槍打雀、貓咬雀……畫家當時自然是為了“歌頌”打麻雀這場“嚴肅的政治任務”,卻給後人留下了難得的剿雀大戰真實畫麵。
報紙、廣播鳴金擊鼓大作輿論宣傳,醜化麻雀。曆數麻雀罪狀的科普文章、漫畫、山歌、快板之類比比皆是。有個相聲說:有人遊公園,忽有雀糞掉到臉上,“你說晦氣不晦氣?你說該打不該打!”報紙副刊“生活小知識”專欄裏,還有介紹幹炸、紅燒等烹製麻雀菜肴的方法,說清燉時加上塊天麻,還有獨特療效……
“犯下罪惡”的小小麻雀在全民圍剿中,弄得幾乎斷子絕孫了!
但荒唐之事違反常理,惡果終現。1960年3月,隨著“大躍進”肥皂泡的破裂,毛澤東也不得不改變指示:“除倉庫、秧田外,麻雀不要再打了,代之以臭蟲。”這年4月10日全國人大二屆二次會議正式通過文件,“除四害”中的“麻雀”就改成“臭蟲”了。
為什麽麻雀劫後餘生呢?譚震林1960年4月6日作的說明是這樣的:“麻雀已經打得差不多了,糧食逐年增產了,麻雀對於糧食生產的危害已經大大減輕;同時,林木果樹的麵積大大發展了,麻雀是林木果樹害蟲的‘天敵’,因此,以後不要再打麻雀了……”
而實際情況卻是:全國缺糧,形勢異常嚴峻。1960年5月28日,即譚震林作上述報告之後52天,中共中央發出《關於調運糧食的緊急指示》:“近兩個月來,北京、天津、上海和遼寧省調入的糧食都不夠銷售,庫存已幾乎挖空了。如果不馬上突擊趕運一批糧食去接濟,就有脫銷的危險!”
至此,“滅雀大戰”總算宣告結束。但麻雀及難免同時遭殃的其它動物同國人—樣,已大傷元氣。
極“左”冤魂不散,麻雀的是非功過在“文革”期間竟然升格為政治問題。有一位知識分子因寫了一篇關於麻雀覓食的習性的論文,說麻雀功大於過,不應痛殲,被紅衛兵冠以“惡毒反對毛主席”的罪名加以批鬥,紅衛兵把一串血淋淋的死麻雀掛在他的脖子上,以示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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