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店讀人（6）- 洗玻璃的小夥子和換車票的苦力

咱們中國老話說勞動致富，可是我看到的這個人是勞動致窮的典型。為什麽？他的錢都吸毒了。小夥子是個白人，很高的身材，瘦的像麻杆，兩個眼睛扣扣眼，看上去很像過去小人書上畫的吊死鬼。不過艾迪說，他一定吸毒，因為吸毒久了都這樣。我認識他已經有好幾年了，每次他來總是拿著一個桶，裏麵放著洗窗戶玻璃的工具，他不是懶人，每天沿著大街不停的走，詢問著商家，要不要他幫著洗玻璃。每次他都問我：“隻要5塊錢，我給你洗吧。”要知道我們的店窗戶很多，又高又寬。我說好吧，他就問我可以不可以用我的水槽接水，得到允許後，他就接上水，然後把水潑到玻璃上，再用刮子一刮。用不了十分鍾就萬事大吉。我都是讓他給我寫個收條，有一陣兒，他還弄了個收據，寫上一個公司名字，我想大概人家要正式點吧。

他有時候，不要錢，就換幾支康乃馨或者玫瑰，送給生病的母親或著他的女朋友。他不像那些homeless住在窮人村，他住在小旅館裏，穿得也幹淨。他跟我說他一個月可以掙2000多美元，除了房錢，都花光了，但是他沒說怎麽花的。後來好久我沒有看到他，去年底，他高興的來了， 問我可不可以給我洗玻璃，換支玫瑰花。他的樣子好多了，臉上很燦爛，他告訴我，他去了戒毒的地方，現在已經幹淨了，還找到了女友。他拿了一隻白玫瑰，喜滋滋地走了。後來他又來了，說女友懷孕了，他可能要結婚了。我說那一定要告訴我，我給你做花，真希望他能徹底改變。

還有一個黑人50多歲，從一開始我們開店，他就會隔一段時間進來一次，說他要坐公車，但是沒有錢買票，可不可以幫我們做點活兒掙幾塊錢。我們因為買花會有很多大紙箱堆在那裏，我就會讓他去把它們拆開，摞好。每次他就高興地離開。他身體看起來很好，說話也有底氣。可是有一次，他拄著拐棍兒進來了，我問他怎麽了，他說要去榮軍醫院看病，因為申請殘疾人補助要有病才可以啊，他就裝起腿不好的病人來了。但是他還是想要掙幾塊錢啊。我心裏咯噔了一下，說對不起我沒什麽活讓你幹了。因為我的紙箱子也是給老墨拿走去賣，他們自己會把紙箱子整理好，我沒必要讓他做，以前是可憐他，以為他沒錢，現在知道了真相，心就冷了。

有時候也會碰到一些人想進來掙幾塊錢，有一天，一個壯實的黑人進來說他從東邊開車來辦事，沒有汽油了，我就讓他把院子裏的東西歸整好，清掃了院子角落裏的樹葉，還把要搬的東西搬到後邊，總之，他身強力壯，幹了不少的活計，拿著錢滿意地走了。但是也有不願意幹活的，前年油價漲起來的時候，好幾次，老墨進來說開車到了門口沒有油了，無法回家，說先借幾塊錢，以後一定還，錢拿走了，人不見影子了，其實我根本就沒想過他們會還回來。

我還是敬重這些用體力換錢的人。

後記：琢磨了幾天寫這篇，一寫就想起他的瘦樣，可是昨天去看了一個英國來的交響樂團演出，那個獲得過格萊梅獎的男高音，聲音真棒啊，花腔也唱得很棒，就是不能看，比我那個洗玻璃的還高，還瘦，眼睛還扣的厲害，莫非他也吸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