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豔的中學生活

      我寫過我是跟著共和國成長的，從走進中學校門，整整過去50年了，那時候的日子總充滿了驚奇，生活中色彩豔麗，活得有滋有味，從來不懂得什麽是Boring，

      1957年九月我考上北京女二中，每天上課很快活。教我們幾何的老師非常漂亮，精神，我上他的課很用心，作業永遠是5分，她很喜歡我寫得整齊的作業，每次都貼在牆上當標準答案。一次她生病了我們去看她，一個人孤零零地躺在那兒，後來，同學告訴我她的先生去了台灣。

    

      上初中，每星期有勞動課，我們在校辦工廠學習裝訂，裁紙，打鐵，做木工。還真學了本事，別看我們不大，我可以把一令紙戳齊再裁開。一張紙有16章複印紙那麽大，一令是100張紙。

 

      那一年突然好像有什麽事發生，學校裏也是，我們照樣地玩，我們班有個家在僑委的同學林孟生說學校地下室都是大字報。我鬧不清，從沒去看過。可是我們的辦公室主任突然成了校辦工廠的負責人。

 

     有一天下了學，看見汽車停在我家門口，是父親單位的來幫他拿東西，送他去勞動教養，我不知為什麽，後來母親說他成了曆史反革命，為什麽哪？也沒問。

 

     10月人類第一顆衛星上天了，蘇聯發的，大事。

 

     1958年大事聯聯，除四害運動開始了，因我家離學校近，好幾個遠道的同學住在我家，大家橫躺在我媽的大床上，她夜裏值班不在家。我們早上四點起床到學校集合去趕麻雀，我們每人拿著臉盆，到護城河兩邊，不隻我們，北京城總動員，人都在外邊，站滿全地，那場麵，比奧運開幕的陣勢大多了，幹嗎？敲了三天不讓麻雀落地，累死麻雀。原因？他們吃糧食。結果？大鬧蟲災，忘了鳥還吃蟲子。街道還讓大家交老鼠尾巴，以便知道殺了多少老鼠。有人隻剪尾巴不殺老鼠，隻求數字。有位朋友已經寫了，四害還有蒼蠅，蚊子。傻不傻？大家都這麽傻地響應著號召。（六零年毛主席說再有一事，麻雀不要打了，代之以臭蟲。）

 

     那年，毛主席號召“以鋼為綱，全麵躍進”，我們院子裏的方磚都被起走了，居委會蓋起小高爐，讓大家獻鐵。鐵鍋又送回高爐連成了廢渣。老家的院子的打鐵門，鐵鍋都收了去煉鐵。注1

 

毛澤東在中南海看機關幹部煉鋼
 

北京市居民將自己家中的鐵製用具送去煉鋼
 

中央決定：全黨全民為生產1070萬噸鋼而奮鬥

 

        學校裏校長在大操場宣布要讓小麥畝產二十萬斤。農村借讀的同學站起來說：“校長沒種過地，光堆麥子（整株）也堆不下。”我們不懂，校長也不懂，所以沒批評她們。那時，同學說實話也沒關係。

 

        人民公社成立了，大家去參觀公社豬場，見到兩隻豬在幹好事，我不懂，大呼小叫被好友製止。

 

        學校讓大家周日去農村參加勞動，我這人去玩的事總是積極，去了發現認識的隻有我一個。別人都是高中生，跟著人家用筐運土，大喇叭就表揚我，誰知我班團支書家在那裏，也在掙工分幹活，她很生氣，氣了好幾年，那是後話。

 

        居民不許在家做飯了，都去吃食堂。我很滿意，因為過去在學校吃大大鍋飯，現在吃小大鍋飯好多了。鄰居李大媽不高興說飯太難吃了。口味不同，身份不同。

 

        59年母親去修十三陵水庫，毛主席為首的中央領導全去了。回來母親教了我一首新歌“窩窩頭”，是讚美窩窩頭的，歌詞是“窩窩頭呀，窩窩頭，過去我見你就發愁......我和窩窩頭交朋友交朋友。”沒多久就連窩頭都不容易吃上了。直到文化大革命都是70%的粗糧（玉米麵），20% 白麵，10%的大米。幸虧和窩窩頭交了朋友，要不怎麽活。十六年前我去十三陵沒水了，因為上遊都修了水庫。

 

         加勒比海發生美蘇衝突，我當文娛委員帶著同學上台跳舞“要古巴，不要美國佬“，把頭發都披散開，支持什麽都忘了。

 

         九評開始了，反蘇修，文章巨長，大家坐在操場地上聽，廣播員聲音洪亮，慷慨激昂。結果把去看芭蕾舞都誤了。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十周年，因為慶祝國慶，請了蘇聯名演員烏蘭諾娃到北京，在首都劇場演出，首長們都去了，可惜不帶家屬。人民大會堂，曆史博物館建成。國慶遊行我參加打大鼓，很累。晚上到天安門去跳舞，因為是女校就被指定和男五中的學生一起跳。

 

        過年，全家跟著姑姑去新建的大會堂開晚會，到處是表演，遊戲，那麽多大廳，以省名命名，熱鬧，隻是大家全穿的是藍棉襖，黑棉襖，灰棉襖，綠棉襖（軍裝）。    
       
        姑姑家買了12村的黑白電視機，記得看春節聯歡會，侯寶林說相聲, 謝添表演小品，吞雞毛撣子。有一個合唱是學街頭販子叫賣的調子。比如“有破爛我買~~~”“蘿卜賽脆梨了~~~”等等。

 

        60年姑父不上班了老在家裏。後來才知道反右傾開始後，他因不同意把三位下屬打成反革命集團而成了他們的總後台。隻記得他在中央黨校學習，我每周日去幫他抄他寫的東西。他告訴我母親大饑荒廣西餓死二十萬人。 我母親告訴我是幾年以後的事了。

 

        學校批紅專白專，我最討厭政治學習同學發誓：我要一年內入團等等，入不入在支部，又不在我們。老哈是我的入團介紹人，老入不上。後來我的好朋友被定為白專，因她隻知學習，又是個華僑。我被批評因為太愛看電影。品行得了中，支書還在嫉妒我勞動受表揚，無所謂。
    
         城裏也開始餓肚子了。我還好每天給的豆麵窩頭那麽大吃不了，就分給農村來的同學吃。不知道吃了幾百天的煮土豆點些浮油。晚上回家，母親總給我一碗麵條湯喝。她舍不得我，可是自己的腿因營養缺乏都腫了。姑姑帶我去吃了一次館子。從剛解放時我們在飯館請四姨奶奶客快十年了又進飯館，香啊，談不上解饞，因為沒吃過不饞。母親也和同事下了一次館子，買了一個櫻桃肉回來，真香。母親又高價給我和哥哥一人買了一斤糖塊，5塊錢一斤，給我蒸了糖包。哥哥回來媽跟他要糧票，我把糖包給他吃，我不愛吃甜的。糖也給他些。巷口鄰居的親戚帶來了新鮮蔬菜賣，茄子賣兩角一斤。

 

        鄰居富大媽當了居委會小組長，問我們要不要鐵鍋，煤爐，這些都要票，那時的各樣票證真多，街道掌握。

 

        學校通知說開始放半天假，因為營養不夠。我還是每天賴在學校裏，沒處去，就和那些住校的華僑同學一起玩。他們都是國外左派學校回來上學，結果也沒學成什麽。其他的時間就在家自己練大字，還真練了幾年。

 

        我參加了籃球隊當班凳隊員，經常比賽，但沒得過冠軍。體育課曹老師讓我主持武術隊，我就向一個廚房大師傅學，能比劃幾下，文革時聽說曹老師挨鬥，跳樓自殺了，真可惜，一個多好的老師啊。

 

        61年，加加林上了天，我家侄子落地，起名翔。
   
        63 年學雷鋒開始，現在我還保存著那時的報紙剪貼。毛主席說“向雷鋒同誌學習”。周總理說：“對朋友像春天般溫暖，對同誌象夏天般火熱，。。。對敵人像冬天般寒冷。”還有一句忘了。首長們都提了詞。
    
        高考了，鄰居同班同學郝恩惠每天晚上帶著我背呀背呀背到十二點，我從來也沒那麽晚睡呀，我總算不晃悠了。鄰居老姐姐的同學說要報個實用的專業，學技術，不要上北大學理論，在大我幾歲的人的指教下，我報了北京農業大學園藝係做第一誌願。米丘林大蘋果嗎。通知來了，考上了第一誌願。老哈也考上同一個學校，同一個係，到校一看，同一班，她繼續當我入團介紹人。鄰居同學考上了北京醫科大學，是現在的協和醫科大學。

 

      我們全班45人有14人考上大學，我們學校老師質量就是好，猜題一猜就準。記得高考語文考題有兩個，“唱國際歌的時候想起的”和“我的母親”。 我先寫第一個題目，寫了不滿意，能想起什麽？劃了，又寫的“我的母親”，當然有聲有色，那個卷子那個亂呀，別提了，也考上了。

 

      中學就這樣過去了。

  

注1      2月份，中共中央、國務院關於除四害講衛生的指示目前黨和政府的迫切任務，就是要堅決地積極地領導這一運動，在今年春夏兩季把這一運動發展到全國一切已經基本上實現了社會主義所有製改造的地方，真正達到家喻戶曉、人人動手的程度。要在今年春季，使每一省、市、自治區，每一縣區，每個鄉鎮，每個合作杜、廠礦企業、機關、學校、部隊，都訂出自己除四害、講衛生的年度計劃和長期計劃，而且務必在今年內打下實現長期計劃的鞏固基礎。

    

          一九六O年三月，毛澤東為中共中央起草的關於衛生工作的指示中說：“再有一事，麻雀不要打了，代之以臭蟲，口號是‘除掉老鼠、臭蟲、蒼蠅、蚊子’。”一九六O年四月十日全國人大二屆二次會議通過的《關於為提前實現全國農業發展綱要而奮鬥的決議》，將“除四害”的內容修改為消滅老鼠，臭蟲、蒼蠅和蚊子。

注2　　8月份，中共中央在北戴河召開政治局擴大會議，通過《全黨全民為生產1070萬噸鋼而奮鬥》的 決議，從此掀起轟轟烈烈的全民大煉鋼鐵運動。1957年11月，毛澤東曾提出要在15年左右時間，在鋼鐵等主要工業品的產量方麵趕上和超過英國的口號之後的具體行動。他老人家在中南海裏也讓戰士們煉起了鋼。全民大煉鋼鐵運動造成人力、物力、財力的極大浪費，嚴重削弱了農業，衝擊了輕工業和其他事業，造成國民經濟比 例失調，嚴重影響了人民生活，挫傷了群眾的積極性。

  
         1957年11月，毛澤東曾提出要在15年左右時間在鋼鐵等主要工業品的產量方麵趕上和超過英國的口號。在“以鋼為綱，全麵躍進”的口號下，鋼鐵生產指標越提越高。北戴河會議正式決定並公開宣布1958年鋼產量為1070萬噸 ，比1957年翻一番，號召全黨全民為此奮鬥，開展空前規模的大煉鋼鐵運動。主要做法是：1、各部門、各地方都要把鋼 鐵生產和建設放在首位，為“鋼元帥升帳”讓路；2、各級黨委第一書記掛帥，大搞群眾運動，大搞土法煉鋼；3、對原有企 業的生產能力不斷追加投資，致使基本建設規模迅速膨脹，戰線越拉越長；4、商業銀行全力支持工業大躍進，以致拆東牆補 西牆，打亂了正常的資金流通。經突擊蠻幹，1958年12月19日宣布，提前12天完成鋼產量翻番任務，鋼產量為11 08萬噸，生鐵產量為1369萬噸。實際上合竦母種揮?00萬噸，所煉300多萬噸土鋼、416萬噸土鐵根本不能用 。估計煉鋼鐵在全國約損失200億元。

 

[風中秋葉]

我雖比你小，可你的生活記憶許多都在我的記憶中。連趕嚇麻雀也沒忘，撿廢鐵，“煉鋼”就更好笑了。生活，即使是回憶，也有別樣的感受。
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