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母親因為照顧中風的姥爺,她又要馬大吃母奶健康,所以我們帶著馬大到了內蒙,但是當我母親聽說每天我們把孩子扔在家裏去勞動,就心疼了,叫我們把她送回北京。回來後是10月了,我就被調到農業局坐了機關。
局長叫張維城,帶著眼鏡,高個子,一個知識分子。人很善良,說話不高聲。頭一次他叫我刻蠟紙,印簡報,我弄得一蹋湖塗。我從來沒幹過,刻蠟紙我沒問題,我的字很工整。 可是用油墨滾子抹上黑油墨印上去,我就抹的那兒都是了。印出來黑一塊白一塊。臉上手上都是。哈哈,局長沒罵我,不過我很努力下一次就好了。就這樣坐在那辦公室裏,每天接接電話,印印東西,聊聊天,我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一次局長在洗他的眼鏡,我居然請他幫我也洗洗,他也居然沒說什麽就幫我洗了,現在想想真不應該。
這個和林格爾縣是二十家子的意思,縣城的街像條褲子,一個腰聯著呼和浩特,兩條腿,一個通新店子公社,走山西左雲,右玉到大同。我們有一年就走了這條路回北京,沒省多少時間,但是遠遠地看了雲岡石窟。另一條公路是到豐鎮。全縣共計12個公社(現在叫鄉),1個鎮,791個自然村。 現在土城子成了開發區叫盛樂鎮。我每個禮拜都要做統計,各個公社周六把數字匯報上來,什麽多少新人口呀,多少隻羊啦,牛啦,造了多少林啦,種了多少麥子啦,等等等等,我再統計到一起,周一匯報給盟裏。公社從大隊要數字,大隊向小隊統計,有的時候,個別公社匯報不上來,我就按照以往的估計,估計填上去,下一次再更正,這也是領導教的。
種子站給了我們一間房,那裏還住著一個內蒙農學院的畢業生李秀菊,家在呼市鐵路局工作, 她得了子宮肌瘤,醫生讓她開刀摘除子宮,她沒同意,後來連著生了兩個兒子,要是開了刀就沒孩子了。過了兩年她就調回呼和鐵路二中教書了。我記得最清楚的是她說,她奶奶死的時候,送殯有紙車紙馬,她真真切切地看見了奶奶登上車子的腳印。我們在她家吃飯照了一張照片,真可惜不知哪裏去了。
當時在那裏工作的還有山東農學院的鄭樹海,是個小女婿,老婆大他好多歲,後來調回了棗莊農科所。另外有高我們一年的農大同學喬平,同一個專業,他搞蔬菜,後來調回了北京蔬菜所,再後來到美國來讀了研究生,有一次他看‘海外校園’發現了我的名字,找到了我們,我們還開車去看過他,還在種蔬菜,現在佛羅裏達工作。最大材小用的是北京大學的一位生物係畢業的老潘,長的魁梧,體態稍胖,很有首長的架勢。他被分在董家營公社的蠶場當技術員,成天和蠶繭打交道。每次回來,就被人當成是哪裏的記者。他後來調哪兒就不記得了。
要說的是這一夥子大學生到了這兒,這種子站的站長陳儉就沉不住氣了。他是個中專生,整人的家夥,打了不少內人黨。這家夥教給我了一件事,一輩子受益。他總想法子找茬,惹得我們大家生氣,我們一生氣,他就美滋滋的。後來我醒悟過來,為什麽我們要生氣讓他高興哪?從此我們都改了,無論他怎麽氣我們,我們都不生氣,這下子好了,隻見他每天氣鼓鼓的,我們大家都暗笑。 後來內人黨平反了,到處都傳說怎麽樣平反,給了什麽實惠, 他那個後悔呀,恨不得當初自己也被打成了內人黨。不過這不生氣的本事,這輩子叫我受益不少
到了71年夏,全國打5.16到了高潮,因為姑父的事,事情又緊了。我從局裏下來,搬到了趕大車的老王家住。外邊的風聲很緊,文件不斷地傳下來,局裏給我辦起了學習班,主持的是我的好朋友管人事的符秀英大姐。還找了個陪著挨整的,是上海來的小殷。隻記得小殷在學習班上正式提出以後不要叫他小殷,因為他已經不小了。學習班讓我反省在台灣的伯父伯母對我的影響,我就說了:“ 我從來沒見過我的伯父伯母,怎麽影響我,我是天天在黨的教育下長大的啊,黨的教育難道敵不過我沒接觸過的伯父伯母,這不是貶低共產黨嗎?” 符姐也說我說的對。正好我母親帶了馬大來,馬家爸爸著急,天天抱著馬大跑到路口等著,就這樣弄了有10 天,也沒有結果。
我卻一點不緊張,我在文革中堅持己見,沒打過架,沒整過人,沒衝過中南海,沒寫過批判文章,除了文革開始,學校組織去北大看鬥爭彭羅陸楊,沒參加過任何其他批判大會。連紅衛兵外圍組織也沒要我,因為頭頭說我不同意打倒校長王觀瀾就不能加入‘農大東方紅‘。即使批判劉少奇,我也認為毛主席說了“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找不出根據的東西就不能隨便栽贓。我沒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何況這內蒙人和外邊不一樣,心地善良的多,又不搞逼供信,在北京那邊,姑父的解放前的秘書因為文革收留他,被逼自殺,他所裏保他的頭被逼瘋。前幾天查了關於打5.16的資料,千萬人受害。感謝神,把我帶到內蒙,我真慶幸來對了地方了。
9.13林彪死在溫都爾汗以後,植保站的一個技術員來我家串門。他說出事了,我說是林彪吧,他很驚愕,問我怎麽知道。我說現在的事隻要看看報,一看名字不見了就知道了。果然出事了,還是大事。因著我還在學習班期間,傳達林彪事件的文件也沒讓我去聽。無所謂,我早知道了,我從來就對那人沒好印象,一臉奸像,特別是人家把井岡山會師那幅畫裏朱老總的頭換成了他的頭以後,我就對他很不以為是。
學習班就這樣不了了之。我們又被分在農業站,我就開始和馬家爸爸一起背著行李下鄉了。
這是我們在和林格爾走過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