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賣花漢

(2006-10-27 01:57:57) 下一個
自己做插花,對於我來說已經是件非常奢侈的事了。現在每次走過禮品店鮮花店或超市裏放鮮花的櫃台,總忍不住要停下腳步,多看一會兒。

記得在國內我住平房的時候,窄小的胡同裏每天上午都有早市,總有上百人推著平板三輪車一早趕來,靠牆占據大約一塊2平方米的地盤賣菜、賣魚、賣布、賣衣服、賣日用品、賣器物。他們總會密匝匝的聚一個上午。這兒的早市名氣很大,有無數家住附近的人步行來,還有住的不那麽近的人騎車來趕早市。每星期六日是最熱鬧的,人多得走不動,有時候,我為了回家要繞上一個大圈子從胡同人少的另一頭穿回去。

這其中,在胡同的某一個固定角落總有一個四十來歲的男人每天悶悶地蹲著或站著,把一個裝滿鮮花的筐放在腳邊。花幾支幾支捆成把兒,很整齊,一把兒才要2、3元,很便宜。他從不吆喝。玫瑰、太陽菊、康乃馨、百合,他什麽都賣過,筐裏隨著季節變著品種。隻有一條規律,他總是賣當季最便宜的花。記得五月份百合下來了,他3元錢紮一把兒,總有5、6支吧。有一次賣的貴些:7元錢,我買時他就指著花和我認真地說:“香水百合。”那把兒花真是太香了,花開後,我一湊近它就覺得香氣熏人。

我是老主顧,也可以訂些自己喜歡的花讓他進貨,因為有些花他是不會主動進的,價錢高的花早市上也根本賣不出去。我訂的最貴的花是一支十幾塊錢的鶴望蘭。他很高興我訂花,隻是反複的提醒我第二天一定要去取花,他從不收訂金,給也不要,取時再交錢,隻是每次都要反複強調要我別忘了取花。我也從不敢怠慢了這份信任。

我記得他說他每天淩晨四點鍾就要騎車從城東趕到城南的玉泉營花卉市場去批花,拿到花後再不歇腳的騎車回到城東的早市上來賣。花是經不住放的,所以要以低價賣出去。我從花價上可以看出他的收入並不好。他象是下崗了,或是工齡被廠子買斷了,從年紀上看又是家裏上有老下有小的,當然這些都是我的猜測,我們之間從未聊過他的私人情況。但我看得出他不喜歡花,卻又不得不以它為生,精神很不好,他的眼睛裏總有血絲,看人的眼神也是很愁的那種樣子。我一從他身邊走過,他就用布滿血絲的憂愁的眼睛看著我,使我不得不停下買一小紮花連同菜帶回家。我起的晚,所以並不總在上班前有時間買菜,被他的眼光目送,心裏很不舒服。

我不知道我給他的印象是什麽,愛花的人,不愁吃穿用度的人,還是別的什麽。

我曾問他為什麽不開個花店,他搖搖頭說開店的支出太大了。

一段時間之後,街道按上級指示取消了“早市”,貼出來告示,說是要“還路於民”。他也就離開了。最後那天我給他錢拿到了訂的一束太陽菊,並找紙把自己的電話姓名寫給他,我說如果還賣花,一定打電話告訴我。他收了,沒說什麽。

我的電話總會響起,但是沒有他打來的。

現在我已經離開了,更不會接到他的電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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