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吐大荒》 萬裏雲霄一羽毛
五 名校與名師(1)
作者:傅寧軍
以前人們以為,徐悲鴻在“五四”前夕離開北京,與“五四”運動沒有關係。其實,徐悲鴻身在歐洲,不曾忘懷北大精神。最有力的證據,來自九十三歲的徐悲鴻學生、中央美術學院教授馮法祀。他看過徐悲鴻寫於法國的兩篇詩文。“我一看就是他寫的,文言跟白話摻雜在一起,就是他特有的文風。他如果在現場的話,也會振臂疾呼。”
馮法祀的記憶力果然超強。在天津藝術博物館收藏的《徐悲鴻書畫冊》中,收錄有二十四歲的徐悲鴻以行草體書寫的文稿,其中一篇曰:
今日何日乎,吾等齊處烈風猛雨裏,往者暴君汙吏貪官孱將殃民害國,罪惡不可諫,偏今日白手空拳,排難禦侮是吾事,振臂束襟同奮起,可以鑿開道捍獅虎,猛獸實無知,不似戈龍勃入美洲,野人容易製。今日乎,空間盡處是吾敵,眾賊頻起來不息,吾有雙臂並兩拳,當與道者盡格殺。黃帝吾祖乎,吾為汝裔勿羞戚。
八年夏,國人奮起擊賊,有死者,吾居海外,隻能悲歌一掬同情之淚,成詞二首,敢奉仲子學長匡謬。悲鴻
這篇寫於民國八年(一九一九)的激昂之作,讀來悲憤滿腔。人們看到了一個雖在異國他鄉,卻同樣感受“烈風猛雨”的熱血青年。將自己的振臂疾呼溶入“五四”大潮的徐悲鴻,在開始歐洲留學時,就有了一個激勵自身發奮的定位。
二○○五年五月,距離徐悲鴻當年赴法留學八十六年之後,我和同事前往巴黎。中國和法國的地理位置在世界地圖上沒變,不同的是,在徐悲鴻的時代,人們坐著蒸汽發動機的海輪穿行大海幾個月,如今國際航班隻要十多個小時,就能輕鬆完成。
拒絕改變是法國巴黎的主調。塞納河對岸老建築在車窗外移動,給人一個強烈的感覺,尊重曆史仍是巴黎人的傳統。像其他古跡一樣,巴黎國立高等美術學院的校園一切如故,地麵由碎石砌成,高大的主體建築浮雕精美絕倫。
當初徐悲鴻是個默默無聞的中國學生,而中國當時在西方根本被人瞧不起,大師雲集的巴黎國立高等美術學院,會保存他的學籍檔案嗎?
法國人果然信守承諾。行政主任薇諾妮卡和幾位男士,已經等候在大門裏的停車場了。薇諾妮卡向我們介紹,這所著名學府前身是巴黎皇家繪畫與雕塑學院,建於十七世紀至十九世紀,也有部分二十世紀的建築。它的藝術品收藏極其豐富,有些是當年皇家繪畫與雕塑學會遺留的。她給我們引見了學校檔案館研究員艾瑪奴爾。
檔案館在學校主樓一側。推開沉重的大門,檔案館內有三層樓那麽高,穹頂裝飾很講究,用富麗堂皇來形容毫不遜色。這裏有一百多年間學校所有的學籍檔案。艾瑪奴爾抱出一冊很厚的大本子,翻譯朱明宇念出封麵上的法文:“巴黎高等美術學院,存檔,男生的檔案。”原來這是當年新生簽名簿。
艾瑪奴爾打開夾有字條的一頁,指著其中一欄鵝毛筆的字跡。徐悲鴻名字後麵填著:出生地:宜興(中國),導師:F·弗拉孟,被畫室接納時間:1920、11、15,參加入學考試時間:1921、4、4,被允許開始學習時間:1921、5、13。
那一年,徐悲鴻二十六歲。徐悲鴻的素描和文史考試都取得了好成績。而在此之前,徐悲鴻曾在巴黎朱麗安畫院學了一段時間素描。
一九二○年九月二十四日,中國駐法國總領事趙頌南曾發函給高等美術學院,以國家的名義,證實學生的身份。這份文件等於是當時中國駐外機構給徐悲鴻的擔保:院長先生:我很榮幸向您推薦中國學生徐悲鴻,現住在巴黎少姆哈路9號(音譯),他剛向我表達了在您學校注冊的願望。另外,我證明他出生在中國江蘇省宜興。非常感謝您為這個學生提供的方便。我請求您接受我非常崇高的致意。
攝製組翻譯朱明宇告訴我,有一張照片中的留著胡髭、麵色嚴峻的學者,就是徐悲鴻的導師弗拉孟教授。弗拉孟教授的一封信,發於一九二○年十一月十四日:校長先生:我很榮幸地請求您,將徐悲鴻先生注冊在我畫室的學生名單中,請您接受我誠摯的感謝。弗拉孟教授的另一封信,則是代表校方的接受函,類似於我們現在的錄取通知書。這封信寫的是:徐悲鴻先生,我榮幸地接受你為我的學生。
和徐悲鴻當年入學的時候一樣,巴黎國立高等美術學院延續的,還是導師製。學生選擇導師,導師也選擇學生。選什麽樣的人作為自己的導師,徐悲鴻非常明確,第一是最好的,第二是寫實的。他覺得,中國畫之所以讓他不滿意,因為它被關在書齋,不關心現實,這和他內心的叛逆和在北大所受的熏陶,完全不合。
在諸多導師中,徐悲鴻之所以看中了弗拉孟教授,是覺得他的曆史畫與主題肖像畫創作,是現實主義傳統的精華,氣勢宏大、流暢自然。而弗拉孟也喜歡徐悲鴻,他看到徐悲鴻不隻是一個學生,而且是一個成熟的中國藝術家。
徐悲鴻具有中國繪畫基礎,理解西方繪畫技法的角度與眾不同,他對西方透視學、解剖學以及色彩學、光學原理的把握,很快高出於其他同學。他練習素描到了廢寢忘食的地步,從人體結構的變化關係,到物體的明暗層次,從質感、體積感到色彩感,深受弗拉孟教授的稱讚,每次考試都名列前茅。
徐悲鴻上過課的教室還在嗎?
薇諾妮卡女士在前麵引路,陪我們穿過一個院子,院子三麵是相互連著的一幢樓房,而樓下草坪正麵有一扇緊閉的大門。這扇門以前是朝著街麵開的,而今已經封死了。我踩著嘎吱作響的樓梯,登上側樓的二樓。滿牆刷滿各色顏料,可能是學生塗鴉之作。通道盡頭的一間寬大畫室,就是徐悲鴻學畫的教室。
陽光從天窗灑落。基本保存原樣的畫室,充滿著油彩的氣息與藝術的氛圍。徐悲鴻是個勇於尋找機遇的人,他百折不撓地努力,終於站在這間畫室裏。而那時這所學校沒有其他的中國人。說徐悲鴻是鳳毛麟角,幾乎代表著一個中國,在當時西方人眼中其實並不誇張。在他之前,確實沒有哪一個中國人到這裏來過。
巴黎國立美術學院離盧浮宮不遠。從學院門前的波拿巴巷走向塞納河畔,在法蘭西學院前走上藝術橋,橋的斜對麵就是盧浮宮。藝術橋的橋麵木板沒有變,塞納河水依然靜靜流淌,今天盧浮宮仍是法國人最自豪的藝術聖殿。不同的是,中國遊客的麵孔似乎很普通。中國留學生和藝術家的出現,也已司空見慣。
《吞吐大荒》 萬裏雲霄一羽毛
五 名校與名師(2)
徐悲鴻有備而來,他不是一個盲目的小青年,而是一個理智的中國畫家。他時常思考著“大道”,那就是一個民族的使命和一個畫家的責任。徐悲鴻與當年留學法國的中國青年一樣,抱定明確的目的。積貧積弱的中國,使他們過於早熟,充滿革命激情。他們在不同方向、不同領域,尋找他們自認為的真理。
綠樹成蔭的拉雪茲神父公墓,坐落在巴黎市區一條街道旁。早就聽說,西方人對於死亡的理解與我們不同,墓地常常緊挨生活區,死者與生者和睦相處。走進公墓,如同走進一個雕塑世界。偉大的作家雨果、作曲家肖邦、畫家德拉克洛瓦等輝煌的名字,與各式各樣雕塑相伴。飛翔天使與優雅少女,還有盛開的花木等,展示著生命氣息。
在這個西方的“人生後花園”,我們找到了巴黎公社社員墓。與其他巴洛克風格或羅馬風格的墓園相比,這裏顯得很簡潔,但簡潔中表達著無言的莊重。隻有一塊很不起眼的墓碑,沉默地護衛著為社會正義而流血的先輩。
八十多年前,徐悲鴻曾在這裏寫生。如今斯人已去,現場依舊。陽光灑滿草地,微風吹拂樹枝,偶爾有遊人走過,但聞聲聲鳥鳴,給人一種幽遠的懷念。
周恩來夫人鄧穎超生前說:“周恩來和徐悲鴻在巴黎就相識了。”也就在這塊墓碑前,年輕的徐悲鴻邂逅了同樣年輕的周恩來。
中央文獻研究室研究員廖心文是《周恩來傳》的主筆,她說:“當時周恩來到巴黎公社社員牆前憑吊死難烈士,遇到了正在這裏寫生作畫的徐悲鴻。兩個人相見以後,可能因為兩個人都是江蘇人,而都有美術愛好,也是自己的追求,所以覺得特別地親切。他們在巴黎產生的這種感情呢,延續到解放以後。”
這也許是一幅讓無數中國人怦然心動的畫麵。兩個同樣懷揣理想和抱負的中國青年,在這裏殊途同歸,日後成為國家的棟梁之才。
周恩來與徐悲鴻的一個共同話題,就是步入巔峰的歐洲繪畫與雕塑。
在天津的周恩來鄧穎超紀念館,保存著周恩來留法期間給親友寄回的卡片,印證了周恩來對徐悲鴻取法西方寫實傳統的共鳴。一張賀年片是米勒油畫《拾麥穗》,一張明信片是羅丹雕像《大衛》,周恩來在背麵用鋼筆寫道:“這是有名的羅丹雕刻,不用我介紹了,此像陳列在盧森堡美術院中。”另一張明信片是英國油畫肖像。“這是一張英國名畫片,畫冊藏在巴黎魯滬(盧浮宮)博物院,英國美術天才不算多,所以英國的好作品很少,不過近年來也漸漸發達,他們愛畫兒童的像,這張畫可以說很傳神了。”
周恩來在巴黎住過的公寓,雖然房子已經麵目全非,但法國政府仍在臨街的牆上掛了一塊刻有周恩來像的銅牌,以示紀念。就在這條街的斜對麵,就是徐悲鴻在巴黎住過的公寓,我們按照巴黎高等美術學院提供的法文地址,也找到了門牌號碼,樓的外觀還是當年模樣,裏麵卻已經很現代化了,是一個非常講究的旅店。
徐悲鴻總是這麽幸運,盡管他在法國的日子依然沒能擺脫貧困,可是他的身邊總是巨星閃耀,使他能夠沐浴在思想的陽光下。
一九二○年冬,徐悲鴻認識了他的藝術道路上又一個引路人,他就是當時法國畫壇的泰鬥、公認的畫壇領袖達仰·布佛萊。
那是一次文化名人茶會,受著名雕刻家唐潑特的邀請,徐悲鴻也前往參加。知道這位中國留學生才華的唐潑特,把徐悲鴻引見給與會的達仰·布佛萊。應達仰的熱情邀請,徐悲鴻來到他的畫室,看到大量的素描、速寫和油畫,體會達仰藝術語言的魅力。二十五歲的徐悲鴻從六十七歲的達仰那裏,讀到了天才畫家的執著。
在徐悲鴻看來,歐洲繪畫傳統是一個獨特的藝術體係,與中國繪畫風格迥異,同樣是人類優秀文化遺產。而達仰繼承文藝複興精華,引導他借鑒吸收,是他求之不得的。中國並不缺乏寫意和抽象的元素,缺乏的正是寫實訓練。
徐悲鴻驚奇地發現,達仰已經是畫壇大家,每天一大早,還是到畫室作畫,直到天黑才離開,即使是星期天也不例外。人們都知道,徐悲鴻畫馬名揚天下,而達仰也是畫馬的高手。巴黎大學教授彭昌明出生在巴黎,是中國台灣移民畫家的第二代,她的研究方向是美術史,曾將達仰·布佛萊作為研究對象。她給我看了一張達仰油畫複印件。畫麵是一個人帶著馬喝水。
她說:“馬的題材,徐悲鴻是非常喜歡的,常常在他的畫裏,看到對馬的興趣。徐悲鴻的老師達仰先生畫馬畫得也很好。我想從這些馬的比較,可以看出,徐悲鴻先生當時來巴黎的時候,希望了解的是整個西方的藝術傳統,從最古老的希臘一直到十九世紀的歐洲。他想把非常豐富的西方傳統,係統地帶回中國去。”
我們來到巴黎大學大會堂,看到達仰的畫作,造型逼真,氣勢恢宏。徐悲鴻與達仰相識的那一年,達仰的畫作在世界博覽會上賣到10萬美元,是當年參展畫家的最高價,被人們譽為“法國當代最著名的畫家”。隻要有達仰的畫,徐悲鴻都會去看,仔細品味大師的創造力。當時巴黎不少重要建築,都以請到達仰作畫為榮。
在法國巴黎大學給我們當向導的,就是在此任教的彭昌明。她幫我們與校方聯係,把大會堂的門打開。她說:“巴黎大學是十九世紀蓋的,整個建築是十九世紀下半期的風格。當時要求法國最重要的藝術家畫壁畫,達仰在世界博覽會,巴黎大博覽會,一九○○年的時候得了大獎,是非常著名的藝術家,因此也受到了邀請。”
如果說,徐悲鴻出國之前對西方繪畫有所了解,但真正踏入歐洲,是從他的導師弗拉孟,以及達仰等好幾位前輩大師的身上,領悟到西方繪畫的精髓。二十世紀初的法國,隻是描寫宗教聖經故事的古典主義,已經讓位於關注人生的現實主義,創作主體完成了由神向人的大轉變。徐悲鴻追溯著歐洲文藝複興的繪畫傳統。
文藝複興後西方繪畫界派別林立,優秀的寫實傳統已經登峰造極,到二十世紀初葉,西方造型藝術進入現代派“春秋戰國”:野獸派、立體派、未來派、達達主義、超現實派、表現派、抽象派等等,新潮噴湧,目不暇接。喜新厭舊固然推動著藝術的創新,但徐悲鴻也看到,許多西方現代派大師曾有過寫實的紮實基礎。
《吞吐大荒》 萬裏雲霄一羽毛
五 名校與名師(3)
徐悲鴻想的不隻是個人的愛好,而是民族文化的更新。他何嚐不知,由日益成熟的寫實傳統向寫意抽象轉化,將現代派推向極致,在西方蔚為大觀,因為寫實在西方已經走過漫長的曆程。而他覺得,中國繪畫改革則相反,急需汲取西方繪畫的寫實精華,尤其是引入西方繪畫的科學理論與訓練方法,因為中國需要補上這一課。
中央美院人文學院副院長趙力,是一位年輕的美術史學者,他曾仔細尋找上個世紀初赴法國學美術的中國學生蹤跡,完成了相關的研究課題。他說:“作為一個學生,去選擇創作的一種方向的時候,徐悲鴻先生是非常有定力的。所謂的定力,就是說他有自己的主張和觀點,而不是隨波逐流。徐先生選擇的是法國的寫實主義,他認為這種寫實主義是一個藝術傳統,或者是歐洲的古典主義傳統的一個基本點。”
刻苦求學的徐悲鴻,癡迷的程度,當時在巴黎高等美術學院是出了名的。他的畫進步很快,老師們不再吝惜讚揚,同學們也對這個黑頭發的學生不再看輕,大家都知道,中國人徐悲鴻取得成績並不奇怪,因為他太刻苦了,沒人比得了。
《美術研究》主編邵大箴告訴我:“徐悲鴻先生他為什麽當時學習寫實主義的藝術,非常尊重達仰,而且要把現實主義的藝術引進到中國來,這就是他有個基本的、曆史的、文化的思考,認為現實主義藝術是永恒的,這一點在他所有的文章裏都反複強調。第二個他堅定的信念,就是中國需要寫實主義或現實主義的藝術。”
一九二一年夏,中國的國內政局動蕩,留學生的學費中斷了。徐悲鴻很難維持在巴黎的生活,加上他的腸胃病時好時壞,處於貧病交加的困境。他不願意半途而廢,再難也要堅持學下去。此時第一次世界大戰中戰敗的德國通貨膨脹,馬克貶值,徐悲鴻所剩的一些法郎在德國可增值數倍。於是,他和蔣碧微來到了柏林。
柏林向徐悲鴻打開了又一個天地。他親眼看到倫勃朗、門采爾、綏幹第尼的繪畫和脫魯倍斯柯依的雕塑,他向柏林美術學院院長康普等德國前輩畫家求教。在柏林近兩年,他每天作畫達十小時以上,到博物館臨摹從早到晚。他住的是柏林“唐人街”,德語叫做“堪得斯塔德”,一般中國人稱它康德大街。
徐悲鴻每天走過這條飄散著中餐香味的街道,熟悉的氣息勾起鄉思,讓他想到萬裏之外的故土。逢年過節,民間舞獅子,而父親徐達章也會畫獅子,可惜他終老鄉間,隻能憑借想像。也許徐達章沒見過獅子的遺憾,徐悲鴻並沒忘記,他在柏林最喜歡去的地方是動物園。獅子形象在他的速寫本上占的頁數很多。他觀察獅子的站、臥、走、躍的姿態,把獅子的結構一絲不苟地畫下來。到了吃飯時間也舍不得離開,忍著饑餓和陣陣腸胃痛,去捕捉著獅子吞食的動作特點,手中的畫筆不停地畫著。
徐悲鴻畫的獅子達到惟妙惟肖的境界,逼真傳神。他憑著記憶能將一頭雄壯的獅子畫得活龍活現,絕非偶然,他渴望他的祖國像一隻真正的雄獅,如同拿破侖所預言的那樣,有一天早上會醒來,向世界發出覺醒的吼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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