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載於【加國無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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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秋天雨水太多,沒有往年的秋高氣爽,這些天若菊被秋雨吹打得八零八落,心裏有些發慌。
來加拿大有四五年了,若菊還是單身,本來她也已經習慣了這種單身生活,但是就是有各種力量催她趕快嫁出去。她身邊不缺追求著,親朋好友也不斷地介紹對象,其中也不乏各方麵很不錯的男士,但是就是沒有一個入她的眼。最後弄到有人說這樣的話:象你這樣的條件,找個工作不錯老實顧家的就嫁好了。
對此,若菊隻付之淡淡一笑。她知道"這條件”對女人來說大概是先是年齡長相身材然後是廚藝工作什麽的吧;她也知道,歲月不饒人,女人總歸得有個歸宿。但是她更知道自己不能勉強自己,她並沒有太多的挑剔,隻有一點要求,但很不容易達到的要求,就是他一定是跟她心靈相通的人。
若菊不是那種特招惹人眼的大美女,但她有自己特有的魅力,一種什麽都是淡淡的,但又給人一種淡的恰到好處的韻味。有人說她有點傲,象她的名字“若菊”,但又不是那種掛著一臉秋霜的傲。
樣子是淡淡的,對人對事也是淡淡的,一種寵辱不驚的超然。有一次她和幾個朋友出去吃飯,侍應生是她剛來加拿大時打工認識的,那陣子還追過她,不知出於什麽心理,這家夥見到她後用很誇張的表情說:哇,真是風吹人老啊!
這種無禮的言語沒能影響若菊的心情。能讓若菊心慌的是這秋雨打落的楓葉,她害怕在淒涼中的凋零。她不想讓自己掉進這種傷感的情緒中,所以上下班的路上特別的在車裏放一些節奏感很強的音樂,弄得有些坐過她的車的人以為她是爬梯動物,其實她從沒去club。
一些輕鬆的聚會她還是喜歡的。這周六,她跟一位姐妹到在萬錦的一家茶室舉行的網友聚會,這樣的聚會她參加過好幾次,就是打牌唱k玩殺人遊戲什麽的,但是這間茶室她是第一回去。
茶室是在華人社區,卻跟一般茶室不太一樣,倒有點加拿大化了,就是有大沙發,有壁爐的那種,多一點家的感覺。
若菊還沒坐下來,就被牆上一幅攝影作品吸引過去了,驚呆在那裏。
這作品的畫麵的兩邊是還是綠沒有紅或根本不會紅的樹,錯開成兩層,象音樂一樣作鋪墊引子,作襯托,作對比,1,2,3畫麵中間一顆紅彤彤的楓樹象火一樣從地裏噴出來,給人一種強烈向上的力量感,輝煌壯麗和驕傲,沒有一點秋意中的落寞
“yes! yes! 就是這樣! 就要這樣!”若菊在心裏喊起來,感動得想大哭,這就是想說卻說不出的話,這就是她心中鬱悶的解藥。
2
今天參加聚會的人都來齊了,有十五六人,大家都點了些飲品就開始玩殺人遊戲。
若菊思緒還在那幅攝影作品上,遊戲玩得稀裏糊塗的,直到半程過去眾人為誰是殺手爭論得很激烈她才開始注意今天參加會的每一個人。
自從網上出現什麽IBM男素質男50刀男,若菊每次參加網友聚會都下意識的觀察男士們,試圖找出這些網上名流。今天看來沒有這些名流參加,感覺在場男士都跟大學同學差不多,滿順眼的。
又一輪開始了,法官給發完牌後就是每人說一句自己不是殺手的表白。第一個是個挺酷的男士,淩角分明的那種。他剛說完“我不是殺手”眾人就笑了起來,話沒說完他臉就通紅了,紅在這張粗狂硬朗的臉特別滑稽。剛當殺手就給楸了出來,大家還給了他一個外號叫老實人。
玩這個遊戲,除了鍛煉觀察力之外就是學習如何撒謊。
撒謊不行,老實人的直感還是很好的,好幾個殺手都給他感覺出來了。
大家玩得很過癮,淩晨兩點鍾還意猶未盡,直到老板出來說對不起店要打烊了。
出門的時候若菊問老板那幅攝影是在那裏買的。
“哦你說那幅秋色無敵呀?就是這位老兄送給我的。”老板拍著老實人的肩膀說。
3
第二天若菊到星巴克時老實人已經坐在那裏了,座位旁邊的牆上靠著裝好框的“秋色無敵”。看到若菊進來他笑著揮揮手,然後站起來問若菊要喝什麽就去買了兩杯咖啡回來。
“謝謝謝謝,謝謝你那麽好的作品!”
“嗬嗬,很高興你喜歡很高興你喜歡”
“你知道嗎,昨天這幅作品把我震了,本來有點鬱悶失落的好象被電擊了一下精神為之振奮起來”
“沒那麽嚴重吧?這是我在阿公坤公園拍到的。我剛到加拿大那年的秋天就看到這樣火一樣的往上串的景色了,但都拍不出在現場的那種感覺,前景的襯托很重要,色調要很厚重才把這火逼出來”
“你是學美術的嗎?”
“不,我是學通訊的”
“不相信”
“真的,騙你幹嘛”他的臉沒有紅。
“知道你是老實人!”
這時他倒有點臉紅了“那可不一定哦,當年大學的時候我們到外地實習,一個班分散住在幾個不同的單位。一天有位哥們生日要打電話叫住在另一處的同學過來打火鍋,但是那邊的人都不肯傳話,結果還是我來才成,我說:喂,你是某某公司嗎?你們哪有大學實習生嗎?哦,我是城北去派出所的,你叫他們的頭來跟我說話吧!”
過了那麽多年。他還是為當年的小把戲有點得意,也就那麽一下下,他臉又沉下來:“不過。。。。。說謊不好,真的不好”
若菊突然覺得這個男人很可愛。
。。。。。。
他們聊得挺投機的,一會兒就到了5點鍾,老實人說還得去拿什麽東西好明天給同事。若菊要給老實人錢。
“你這是幹嘛?”
“這是你作品的錢呀,夠了嗎?”
“咳呀,你喜歡它說明你跟它有緣,什麽錢不錢的”
“那。。。我請你吃飯,你這畫框也花不少錢吧?”
“今天不行了,我們改天吧?”
“你在那裏上班?"
"我在央和york mills這帶”
“我也是呀,那明天我們一起出來吃午飯!”
4
自從第一次共進午餐,以後共進午餐就成了習慣。若菊的同事們開始跟她說老實人為”your boyfriend", "你男朋友在樓下等你", “我在某某地點見到你男朋友了”,他們這樣說若菊也沒糾正,本來她也是懶得去糾正,何況現在心裏有點願意他們這樣說。
他們也就是中午一起去吃飯,下班各自回自己的窩,周末一起去看過幾次電影或者美術館什麽的, 若菊感覺這樣很好。
老實人對吃有他的講究,總是看標簽裏的熱量蛋白質糖分和維生素等等的含量,他一禮拜去4次健身房,也動員若菊去,他做的是練肌肉那種,她不想練成肌肉女就去一家愈加館報了個班。在那裏她認識了莉莉,一個身材很好很漂亮的美女。
若菊本來對美的東西就喜歡,第一天就和莉莉成了朋友;莉莉練愈加有一年多了,她熱心的跟若菊談她的體會,陪若菊去lululemon買運動服。她住的condo離lululemon很近,就邀請若菊去坐坐。
莉莉的condo不大,一房一廳那種,但很雅致,進門是廚房,廚房和廳之間是吧台,一些花草點綴著廳的角落,客廳帶有大大的窗戶,一隻漂亮的貓咪懶洋洋的射在木地板上的陽光睡著。
莉莉一邊給她倆煮咖啡,一邊和坐在吧台高凳上的若菊說話
“你也是一個人住嗎?”
若菊點點頭。
“那你怎麽吃?自己煮?”
“對哦,我以前跟奶奶過,她很會做菜,也愛教我做,她說學會做吃,一輩子有吃,所以我現在就有吃囉,嗬嗬."
“奶奶真對! 我是這幾年才學會自己做飯的, 以前是吃媽媽做的,後來結婚吃他做的,怪我不懂珍惜,現在沒有福氣了隻好自己動手啦。”
咖啡煮好了,莉莉給若菊和自己衝了兩杯。
“女人不能太好強,太好強會吃苦頭的,現在我算明白了”她邊說邊引著若菊往客廳的沙發去。
因為光線折射,若菊來到沙發前才看清楚牆上的一幅畫,正是秋色無敵
“你也有這幅照片?”若菊剛想坐下又站起來指著秋色無敵說。
“嗯,是我ex拍的"
ex? 若菊心裏一愣,把本來想說“我也有”的話吞回來,她注意到莉莉茫然若失,眼神閃過一絲痛楚。
“怎麽這麽巧?”她想。
她和老實人都沒有問過對方的過去,隻是大概知道他以前結過婚,前妻很漂亮。她沒有問,不是她不關心,是因為她知道分離總是痛苦的事,她不想掉進痛苦裏打轉,她不想自己掉進去,也不想別人掉進去。
“我昨天見到莉莉了”第二天她跟老實人說,老實人也驚訝的“啊”了一聲,然後問“她現在怎麽樣?”。
“她在一家公司作會計, 買了個condo在央跟bloor那”
“唔......她很不容易了,以前隻是在歌舞團唱唱跳跳文化底子不太好,她總算證明自己了”老實人望著遠處,若有所思。
5
下雪了,薄薄的一層覆蓋在地上的落葉,禿禿的樹枝象鬼抓在北風中搖曳發出乎乎的聲音。房東給壁爐的柴燃了火,屋裏彌漫著柴火燃燒的香味。。。。。
若菊仿佛她聞到小時候冬天裏奶奶在堂屋跟她烤火時的擦柴火味,想起奶奶的故事和講完故事後吃的烤紅薯。她是在奶奶的弱愛中長大,令她最為遺憾的是奶奶在她讀大四的時候去了。要是奶奶還在,帶她到渥太華看鬱金香節她一定很高興,她也是那麽愛花。
“奶奶,天上的那顆星星是你嗎? 告訴我,以後我一定來和你作伴” 若菊在心裏說,她想如果她死,最好是讓她靜靜的躺在奶奶的墓前,象地上的落葉,最後化為泥,靈魂變成天上一顆星星,就在奶奶的那顆旁邊。
就象那首歌唱的,情到深處人孤獨,思念也會讓人情緒的低落。若菊不想因為自己影響別人的情緒,但又不想說什麽,和老實人在一起的時候就搖頭晃腦假裝聽音樂。
“你沒事吧?”老實人摸摸她的後腦勺。
“沒事”她說,但是已是心驚得要跳出來。隻有奶奶在她心情不愉快的時候會這樣撫摸她,已經是很久時的事了。
她很感激老實人這個小小的動作,想著奶奶的紅薯,那天下班後她去買了幾個紅薯回去烤好第二天帶給老實人,在她心裏烤紅薯是奶奶的愛,想讓他也得到奶奶的祝福。
“若菊,你男朋友在樓下等你了”第二天午飯時間同事帶著鬼密的笑說。
若菊象飛的一樣跑到公司的小廚房用微波爐熱了紅薯,然後捧著還燙手的紅薯又飛一樣的來到公司門口,看到老實人抄手站在公司門外,就捧著紅薯跑過去。
就在她將紅薯遞到他麵前的同時,他抄在身後的手也拿出一束花。
“噢......”她有些感動得哽咦,想哭又笑的和老實人交換著手上的東西。
在cafeteria裏,她看著老實人吃紅薯吃的津津有味,心想奶奶一定喜歡他。
用完餐出來到外麵,她一手拿著花,一手挽起他的手,提議說“聖誕的時候我們去Cancun 好嗎?”
“好”他說。
她依偎著他心中充滿幸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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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太麻煩cancun假期的酒店機票就訂好了,若菊也跟莉莉和一些好朋友要了郵寄地址準備從cancun給他們寄明信片,下來的日子裏的工作也忙得加班做OT,隻有匆匆的午餐時間若菊和老實人可以一起盼望著假日的到來。
終於上到了一年裏的最後一天班,這天下午上到3點就老板就開恩因允許大家回去過節了。若菊就和老實人去mall裏買些防曬油和其他旅行用品然後到旅行社拿機票,他們的飛機是第二天早上。
mall裏人頭湧湧,人們為著過節作最後的血拚。往年這個時候若菊很怕出門,在熱鬧的節日氣氛使孤獨在異國他鄉的人更加倍孤獨;但今年不同了,和心愛的人在一起她第一回在加拿大有了家的感覺,幸福得讓她有些昏眩。
該買的都買齊了,機票也拿到了,這時老實人的手機響了。
“我們要跟龍斌先生講話,龍斌先生,你的前妻尤莉莉女士前天在一場嚴重車禍裏受傷,現在在醫院搶救,你是她在加拿大的next of kin,希望你能協助我們,可以到醫院來嗎?”
“我馬上就來!”
若菊在一旁已經聽出是不妙的事情,在老實人答應最後一句,就和他一起往停車場飛跑。
。。。。。。
聖誕除夕那天,莉莉半躺在病床上,讓若菊喂她最喜歡的皮蛋瘦肉粥,她一邊吃一邊望著若菊流淚。
吃完後,若菊用熱毛巾幫她敷臉,說別哭了,再哭你的貓咪就人不出你了,然後拿出手提電腦聯好網,讓老實人在莉莉家那頭用webcam讓莉莉和貓咪見麵。
見到貓咪,莉莉又激動起來,叫著“貓咪,我的貓咪,我還有命見到你我的貓咪......”
直到下了網好久,她的情緒才平靜些。
“妹妹,求你一件事,你幫我跟龍斌說,說我太要強了,對不起他。”
“姐姐,不要想太多,什麽對得起對不起在生命麵前都不重要,安心養傷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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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春暖花開了,莉莉轉進療養院期待進一步的恢複。
這天天氣很好,若菊和老實人推著莉莉在療養院的園子裏曬太陽。望著樹上長出的嫩芽,若菊心想,看這葉子又長出來了,又長出來了,其實凋零並不應該悲傷,凋零並不是盡頭,凋零隻是為下一輪回作準備。
春天的風還有一些些冷,但若菊,老實人和莉莉沐浴在暖暖的多倫多陽光中......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