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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步新奧爾良(下)

(2009-06-09 08:40:12) 下一個
漫步新奧爾良(上)

漫步新奧爾良(中)

漫步新奧爾良(下)

對於一個城市,旅遊者和居住者的印象感受與概念全然不同。旅遊者對方向的陌生,對事物的好奇,旅途裏敏感的情緒,常常在印象裏,給這個陌生城市蒙上神秘的麵紗。

和邁克在Bourbon Street居住區行走,他是個很隨和的人,跟誰都能聊上幾句。見花園牆上有破玻璃碴子,奇怪為什麽。路邊有人答,這裏醉鬼太多,到處爬,更別說嘉年華時,有玻璃還有人爬,別說沒有了。



他又問這些老房子後院什麽樣,門口有人,請我們自己去看。很多房子有天井和後花園。有些很奢華,有些很普通,午飯時光,這家主人在門穿著拖鞋,已經喝上啤酒。



新奧爾良被稱為美國最haunted的城市,到處都在兜售haunted tour,三四十元一個人,跟著導遊去不同的舊房和老墓地。其實,陌生人在法國區(French Quarter),猶如轉迷宮。一天晚上,我和邁克被伺者招到一個有噴泉的天井,對著月亮,吃了一客冰激淋,他要了一客南方特有的米飯布丁,外麵傳來一陣陣爵士樂。第二天,我們怎麽也找不到那個地方,如同煙消雲散。

一個會麵談事的地方,在一個很普通的門前,就象某民居。我對了幾次號碼,到隔壁旅館問了,才鼓起勇氣推門。進去是個裝修後的大房子,十二英尺高的房頂,舊式家具。樓下起居室餐廳是社交的地方,擺的電話還是轉盤式。這是二樓的門廳,從上三樓的樓梯上俯視:



樓上臥房改成小會議室。後樓梯是過去奴隸們走的,通向他們的臥房。僅在街上走過,怎會知道各色門板後麵的秘密。



至此我未成功進入墳地。邁克聽說了我的宏偉目標,和另一同行,要陪我去。先上網查到一個富有盛名的墓地:Lafayette Cemetery No. 1,在花園區(Garden District)的中心。問當地人怎麽去,坐欲望號街車。眼看又要到下午三點,我們慌忙出走。邁克真是個細心的好旅伴,換好一把乘車的硬幣。欲望號街車是反正可以開的有軌電車。車窗敞開,溫和的風吹來,叮叮當當中,似乎回到一個久遠的時代。坐在身邊一位中年女士,一定是個美食家,指給我窗外掠過的Chef Emeril餐館,說她晚上要到Commander's Palace用晚餐。聽我們說要去墳地,她笑了起來,“祝你好運!”


(有軌電車的照片來自維基)

Lafayette Cemetery No. 1,建於1833 年,1972年列入National Register of Historic Places,1996年列入 the World Monuments Fund Watch List,是十九二十世紀墓地建築的博物館,好萊塢垂青的外景地。Anne Rice的小說,經常提到這個墓地,她的早期小說值得一讀,但現已成為一個宗教狂。這裏拍過的電影,最有名的是Interview With A Vampire。Double Jeopardy中,女主角被放倒,就塞這裏了。當然她死裏逃生又出去,否則便沒故事了。

墓園正要關門,我對看墓人說,遠道而來,幾次都不得進園瞻望。看墓人默默地點頭允許,放我們和另外幾人進去。漫步墓園,落葉在腳下淅淅作響。擁擠的墳墓之間,長著高大的南方木蘭,深綠油亮的枝葉茂盛。這仍然是個不斷有殯葬的墓園,墳墓有新有舊,最近有兩千零幾年的,也有標著一八某某年入葬。“縱有千年鐵門檻,終需一個土饅頭。”



這個墓沒有墓碑,隻有一個女性石雕,哭訴著生離死別:



墓上的裂縫裏,長著羽毛樣的草:



墓的裝飾各異,新舊不等,但都不大。有磚,也有大理石的。破舊的磚墓前擺有新鮮的玫瑰花。逝者仍有生者念,也不枉來生一場。



這是一個死者的村鎮。生的快樂和痛苦,成就,財富,傳說,謠言,都成為過去。無論他們吃過多麽豐富的飯,穿過多麽豪華的衣,有過多麽轟動的片刻,讀過多麽博學的書,見過多少世麵,行過多少路,他們的旅途在這裏結束,隻剩下永恒的和平:



死去的人們把他們的故事都帶走了,留下寧靜:



那天奇異的雲,籠罩在墓地:



膚色黝黑,身材瘦小的看墓人無聲無息地從麵前出現,說要關門了。邁克去問, “為什麽有的墓碑上,寫著十幾甚至二三十人的名字,甚至幾個家族。這麽多人怎麽能夠擠入這個空間?”看墓人說,“你想聽故事嗎?”我們三人和被他剛趕出來的幾人,都說很想。他帶我們到了一座墓前,取下前門的墓釘,打開墓門。裏麵卻空空如也!他然後示意我們和他一起圍坐,曬的溫暖的墓石,猶如體溫,我們坐在墳之間,聽他講人鬼故事。



他說,一般人以為,紐奧良的墳在地上,是因為城市低於海平麵。這是個誤解。地上墳墓是南歐,南部法國和西班牙的傳統。不僅在紐奧良,南美國家,地上墳場也常見。葬禮進行前,他會清理墓室,把前麵埋葬的人骨,裝入口袋,放到後麵,為新的棺材騰出空間。他們用的棺材不是封閉的,利於屍體的風化腐爛。一般一年就隻有骨頭剩下。所以,一個墓室裏可以裝很多的人。他壞笑著指身材高大的邁克說,這樣的家夥,我會多給些時間。邁克自己大笑起來,我覺得不滑稽。我們問,你就幹這個?他說,是啊,我就幹這個,我是掘墓人。我問,你喜歡?他說,嗯,我有時也不愛幹。可是有人要下葬時,他們都來求我。據他自己說,掘墓不多,更多時候看門,寫文章,問政府或者別的文化保護組織要錢,組織修理和園藝工作。

他指著周圍幹枯或者新鮮的花籃,說,“很少見玫瑰,對不對?如果有玫瑰,第二天就沒啦。隻有我知道其中的秘密。到了晚上,有個老婦人,穿著拖地大氅,所到之處,玫瑰就沒了。如果你在法區的市場,看到有個賣玫瑰的,那就是她。可她不知道什麽時候死掉了,玫瑰照樣消失。”說得我們麵麵相睽,哭笑不得。他又說,賣玫瑰的人很多,我隻不過沒有捉住她而已。他指邁克說,你在法區市場給你的girl買的玫瑰,都是墓地裏偷的。初冬日短,太陽已落,寒氣上升,有幾分陰森。見我們不語,懷疑地看著他,“嘎嘎嘎!”掘墓人笑得象烏鴉,“沒有活人,哪有死鬼?”

我們道謝辭別,他問我們一人要了十塊錢。走出幕地鐵拱門的時候,他很失落的樣子,歎氣說,“你知道我最想的是什麽?我想keep美麗的 girl。”邁克搖手說,“這不行不行,她們會要你命的,別人就得給你掘墓了。”他說。“那給我一個擁抱,美麗的girl。”我遲疑地給了他個擁抱,另外兩個女士也都擁抱了他。掘墓人舉起雙手,像電影裏的吸血鬼一樣狂笑起來,“好朋友,謝謝你們的來訪,別忘了上網查看 www.lafayettecemetery.org,那裏有我寫的文章!"

我們從墓園逃一般地出來,邁克問我是否OK,我說寒毛倒立。邁克笑著察看我脖子,說,“可以放心了,沒有吸血鬼的牙印。我給你買杯咖啡壓驚。”美國人說法,如果一個人被吸血鬼咬過,也會變成吸血鬼。居民街上很安靜,我對邁克做張牙舞爪狀,他抱頭鼠竄。

前麵真有家咖啡店,店裏有很多學生樣的人,用筆記本上網,一問原來附近有幾所大學,Tulane 等。天色漸晚,我們踏上歸途。Garden District,其實以墓地周圍的大房子著稱,列於The National Historic Landmark district,始建於1850年。最為著名的有,The George Washington Cable House,George Washington Cable (1844–1925)是個美國著名作家。Commander's Palace,紐奧良最有名的餐館。再者就是墓地。這是城裏最富的區域,John Goodman, Eli Manning 是那裏的居民。路上看見一些南方豪宅,建於一兩百年前,寬大的圍廊有著精細的木工,修整油漆的很漂亮。



Katrina 期間因為地勢高沒受水災。是災後為數不多的居民全部回來的區域。街上停的車很多好車。



去城市公園的路上,Canel Street,乘車到頭,有幾個非常大的墓地,地上墳墓一望無際,叫做City of the Dead,比較現代。右轉兩個街區,就是城市公園。如果沒去南方的沼澤地,堪可一賞這裏的南方植被。巨大的南方老橡樹上,掛著西班牙苔蘚:



湖裏有天鵝浮在水麵上睡覺。走近來辨別是什麽鳥,它們聽到人來就遊開了:((後悔沒帶吃的。



這個水鳥(美洲白鹮,American White Ibis),卻不怕我,在我腳邊的草裏覓食。



傍晚,沿著密西西比河散步,河邊長廊,都是麵對旅遊者的商店餐館。停著河流cruise的輪船,舊式燒煤蒸汽機發動的模樣,讓人看了懷舊。這種沿著俄亥俄和密西西比河RIVER CRUISE,索價不菲,有深厚的文化背景,去花那注銀子的都是懷舊的老美,說不定追尋的是馬克吐溫筆下曆險的小湯姆:



暮色裏,長橋跨河,燈火萬點。微風吹過,飄來餐館油炸燒烤的味道,和街頭某處的爵士樂。死者墓葬的傳統和奇特,反映的是生者文化和情趣。招搖的墳地和鬧鬼的傳說,更襯托出這個城市盎然的生機。



--完--

文章冗長,謝謝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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