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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步新奧爾良(上)

(2009-03-16 09:25:04) 下一個
漫步新奧爾良(上)

多數人認為,最孤獨的人,是在無邊的荒野裏踽踽獨行。我卻覺得,最讓人感到孤獨的,是在最大的城市最繁忙最擁擠的街道上行走:紐約的曼哈頓,上海的南京路,芝加哥的密西根大道,倫敦滑鐵盧車站。那裏滿街的人,都是與你擦肩而過,唯恐你擋路的人生過客。當地人們臉上呈現著冷漠,偶爾綻開的微笑,越過你的肩膀飛向他人。他們似乎都有堅定的目標,步履急促,時間緊迫,隻有你,一個旅人,無所事事在迷途上徘徊。

新奧爾良卻不是這樣的城市。雖然不能說致賓如歸,但旅人來到這裏,在這個充滿美國南方的好客和熱情的城市,感到既來之則安之。餐館旅館的服務,不象北方那樣公務般的枯燥,恭敬之餘,也會有人問長問短,如同見到久違的朋友。街上的居民,在周末閑時,擎著啤酒瓶子,熱情地告訴你某棟房子的故事。友好中,店裏的人是期望回報的;但也有居民,說故事聽故事,隻是他們的愛好。如果提問,都會得到詳細的回答。紐約人總是在匆忙中趕路,唯恐比人慢了半步;而新奧爾良人很多持有“hakuna matata”的態度(出自LION KING),今朝有酒今朝醉。

新奧爾良的曆史很獨特,由法國人始建於1718年,有濃厚的法國影響。1803年,新奧爾良作為路易斯安那州購地的一部分並入美國,當時還是奴隸製,是美國最主要輸入黑人奴隸的港口城市。現時人口多有黑人奴隸的後裔。作為號稱美國最有異國情調的城市,移民同時引入了豐富多彩的文化,同時文化的引入和融合,也創造了此地獨特的風氣。旅遊和賭博是她最重要的經濟支柱。每年嘉年華會(mardi gras)慶典,以及融合法式和西班牙式烹飪的海鮮佳肴吸引川流不息的觀光客。紐奧良黑人眾多,是爵士樂發源地,酒吧餐館街頭,到處有很不錯的爵士樂隊。法國區(French Quarter)的克裏奧人(Creole)是早期法國殖民者後代,保存祖先的文化,至今仍使用Creole French。

新奧爾良建立在密西西比河的入海口旁,51% 的城區在海平麵以下,旁邊有個大湖Lake Pontchartrain。 2005年 Katrina 颶風,聯邦政府所建造的堤壩倒塌,湖水入侵,80%的城市被淹,成為美國最糟的民用建築史災難。三年後,災難的痕跡不多,但人們並沒忘記,一有建築物上的水印,或者拆修的房子,就要提起Katrina。

我去年到那裏時,北方已是初冬。路易思安娜沿海,仍然感到黏膩潮濕的熱,夏天一定讓人難以忍受。飛機上見到的密西西比河,這條大河是美國傳統經濟文化的主動脈:



新奧爾良臨近密西西比河的出海口,是美國最大最繁忙的港口城市之一。照片遠處有港口巨輪,灰色的是軍艦?



密西西比河上的旅遊輪渡:



進入城市,南方明媚的陽光下,立刻感到所謂南方好客的溫暖。服務人員很尊敬地一口一個“夫人”,當然也期待豐厚的小費。進入法區(French Quater),有很多騾子拉的敞篷車,拉著觀光客遊覽;



淡季的旅館不貴,我住的一家老旅館,離著名的Bourbon Street隻有一個街區,名字自然是法文,Chateau Le Monete,聽一遍就牢記心中,不就是“傻透了盲”。:))前台的服務人員,笑容可掬。



這個老旅館是個資深美人,韶華不再卻豐韻更盛。門前種植著棕櫚和各色熱帶花卉,前廳裏都是老式家具。吊燈上方天花板上的裝飾(tin ceiling ),是十九世紀美國流行的裝飾方式。



天井裏遊泳池邊,長著枝葉繁盛,高大濃密的南方木蘭和棕櫚。法式落地木窗,遮陽的百葉窗。想到舊時沒有空調,隻能用高房頂大窗戶來度過炎熱的夏天。新奧爾良的舊建築都是這樣的窗戶。



我到的那天是周六,Bourbon Street從下午就開始聚集客人。上燈時光,各酒吧爵士樂隊演奏齊鳴,比賽著聲高,街上突然出來很多人,奇裝異服,招搖撞騙,手裏拿著酒瓶酒杯,晃晃悠悠的在追歡買醉。人們臉上都帶著一種癡癡的期望,認識不認識的人時常打起招呼。飯店酒吧有夥計在門外招呼著顧客,這麽不堪的熱鬧,讓我突然產生了一種陌生感,仿佛靈魂已經飄到上空,看著自己的軀體在人海裏蠕動,奇怪著人們為什麽要這樣放浪於形骸之外,才能夠陶醉。回到旅館,遊泳池旁的酒吧前也有不少人,已經比外麵幽靜多了。那夜,外麵的爵士樂徹夜鳴響。半夜醒來聽到外麵激情的樂聲,不禁暗笑。晚餐是路易斯安那的經典菜,Jambalaya,很喜歡,豬油香腸和米飯,加上蝦和無數香料,當然是好吃的組合。:)

一夜沒睡好,早上索性起早,穿上跑步的衣服,去看一個有名的墓地。Saint Louis Cemetery No. 1,新奧爾良最老的墓地,建於1789。出了旅館門,清冷的空氣裏我打著寒噤。外麵的街道一片狼籍,散發著酒後令人作嘔的氣味。樂手們抗著樂器,打著哈欠,剛下班。路上有三兩個散客,一個年輕的女孩大聲地問每個街上的人,有沒有煙卷,都沒有她便失望地大罵起來,後麵一個男孩追著勸她。城市的清潔車開過來,開始洗街。

這個墓地不遠,大約十幾分鍾的路程,也不大,南北占一個街區,全部是地上墳墓。1975 列入National Register of Historic Places 。新奧爾良其實不新,是個舊城,舊房舊墳,暑熱裏的瘧氣,鬼扼神秘,有很多鬧鬼的故事,這個墓地也不例外。據記載,鬧的還是個有名有姓,黑白混血的豔麗女鬼,生前是voodoo (一種宗教)女牧師的Marie Laveau和與她同名的女兒。她們的墳前,堆滿了禮物,骨頭串珠香草,甚至有錫紙包的磚頭,可能供她們上網時拍磚用。:))還有不同的傳說,如果你在她們墓前許願,轉三圈敲三下,或者在墓碑上畫三個叉,她們會幫你夢想成真。多麽吸引人的所在!:))我一直在幻想,黎明前的薄霧裏,女鬼們在跳著吉賽爾式的舞,白紗漫揚。第一道橘黃色的晨光,象清脆的長笛宣告著夜的結束,女鬼們紛紛輕盈地跳進了墳墓。我遠遠就望見墓地的一周白牆,天已經很亮了,墓地在陰影裏,最高的墳墓突然被晨光染亮,我也走到了門前。

走到前麵一看,氣暈,吃了個閉門羹,九點才開:



我圍著白牆轉了一大圈,也沒找著缺口。爬牆頭而且這種墳場的牆裏都有遺骨,不僅對逝者大為不恭,而且有被警察叔叔逮著的危險。周圍破爛不堪的公寓裏正鬧糾紛,兩三輛警車在閃燈,好幾個警察出進。等待中,金色的陽光從最高的墳頭上慢慢地下移,沐浴陽光的墳墓由陰轉陽,似乎活了起來。把手高伸到圍牆上照了一張:



很快,陽光失去了金色,變得炙白,驅散了神秘的鬼氣。我敗興而歸。照這張像,為了把棕櫚樹取在景內,我退到一輛停著的汽車旁。照完回頭看,吃了一驚,車裏有人,好奇地盯著我。回頭再看,停了三輛車,裏麵都有年老的黑人,都在看我。我趕緊走開,不解這些人為什麽坐在停著的車裏。人比鬼有更多的秘密。



墳場外一角,站個巨大的雕塑,好似毛主席象,隻不過這人腦袋巨大,可能個子矮小。讀前麵的說明,原來是十九世紀的一位墨西哥總統,記得他的first name是Bento。等到回去後,跟同事說起,他們狂笑,說你就知道吃!Bento(日語裏的午飯)!哈哈!人家叫Benito Juárez!



遠遠看著墓場,我明白了。女鬼們輕盈的舞蹈,不是一般凡人所能看見的。如果是個英俊小生,女鬼自會找了來,我又不是。既然凡人一個,就老老實實去吃早飯。到了一家旅館前台介紹的餐館,說是典型的路易斯安那風味(http://www.petuniasrestaurant.com/)。從主街轉到側街上,沒看到醒目的房子,似乎都是民居,然後發現排長隊,所謂酒香不怕巷子深。別以為隊不長,門廳裏還有好些人呢。這是一個湯耗子(townhouse)改的,房子過去的起居室和餐室用來做餐廳,廚房和後麵黑奴住的房子是廚房。



餐館裏麵氣氛很曖昧,老房子的窗框都歪了,舊式拉門,木板地凸凹不平。裏麵的餐客也在耐心等待。我餓著肚子百般無聊,拿起相機亂照。



殷勤的WAITER介紹我點了個Eggs Melanzan,兩塊炸茄子,上麵堆滿了烤過的番茄火腿,再加兩個水瀑蛋,澆了一種用奶油和蛋黃做的調味汁。Mama Mia,這麽吃膽固醇不高才怪呢!因為太膩,又點了一個side dish,叫做grits,北方美國人有這種食物,但在餐館從來沒見過,相當於玉米粥。這一頓早餐,頂我一天的飯。好不好吃呢?茄子炸到外酥裏軟,木柴烤的番茄特有一種味道,水瀑蛋黃剛凝固,口感和味道都有特色。我把火腿扔了,打死賣鹽的了。



這個厚重的早餐後,我沒有目的散漫的在街上走。很久沒有這樣無所事事,突然我找到了感覺,這就是新奧爾良,hakuna matata,no worries,享受人生,享受此刻,吃喝玩樂。

新奧爾良的標誌,St. Louis Cathedral,建於1718。


待續。謝謝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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